寧令哥一震,臉色蒼白,渾身抖得有如風中的落葉。這兩個選擇,他哪個都是不能做到。
元昊見狀,一字字道:“你不能對自己狠,也不能對別人狠,你這樣的人,就算被人搶了女人,也是自作自受!”
那言語淡淡,但冰冷有如利箭般,寧令哥被言語擊垮,頹然倒地,突然放聲大哭起來!
元昊眼中露出厭惡憎恨之意,不理兒子,環望殿中眾人,一字字道:“現在可還有人反對嗎?”
他雖在望著眾人,可隻在望著王安仁。他知道,眼下無論是誰,都不會反對他來迎娶燕雙飛。
除了王安仁!
王安仁笑了,輕舒一口氣,才待開口。就聽到一個聲音從空曠蕭殺的大殿內傳了過來。
我、反、對!
那聲音不帶野利斬天的諂媚,不帶寧令哥的激憤,就是那麼平平常常的說了出來。可誰聽到了那三個字,都已感覺到反對之人的決絕堅定之意。
這時候竟還有人反對,此人是誰?
王安仁、耶律仁先、無厭還有一幫群臣、包括元昊,都是忍不住的詫異,向發聲之人望過去。
隻見到一人拿下了氈帽,落出一張消瘦卻蕭殺肅穆的臉龐,見元昊望過來,那人眼中閃過分火花,神色平靜,沒有對元昊有絲毫畏懼之意,又輕聲地說了一遍,“我反對!”
殿中帶氈帽的隻有一人。
帶氈帽的人摘下了氈帽、露出臉龐時,王安仁霍然站起,臉上那一刻的表情,有驚有喜。他那一刻,幾乎忘記了所有的一切,甚至覺得如在夢中。
他不信這人會出現,但又多想希望見到的是真的。
那人雖高大,但瘦骨伶仃,那人雖刮去了胡子,但眼中戰意更勝,那人雖看起來孤零零的,但天和殿人頭攢動,萬馬齊喑時,卻隻有他敢站出來反對。
有人驚、有人怒、有人詫異、有人歡喜……
元昊目光有如矢鋒,落在那人的臉上,沉默片刻,眼中驀地閃出熊熊如火的光芒,他五指一握成拳,轉瞬舒展,然後輕聲的說了兩個字……
狄、青。
那兩個字雖輕,卻如千斤巨石落在了秋風蕭冷的湖麵,激起了嘩然大波!
狄青?那人竟是狄青?怎麼可能?狄青不是不是應該在那千裏之外的嶺南麼?狄青怎麼會出現在興慶府,狄青怎麼會和無厭在一起?
千般疑問,萬種思緒激蕩在王安仁的身邊,他已驚喜的不能言。
殿中沒有驚奇的人隻有無厭,他臉上皺紋密布,看起來隻是更濃密一些,但他顯然並不驚奇,因為就是他帶那人前來的。
狄青上前,望著元昊道:“是,我是狄青!”他一言既出,天和殿沉寂片刻,轉瞬轟動。就連沒藏訛龐都是吃驚的退後一步,喃喃自語道:“我的娘,他是狄青?”
夏人中可能會有人不知道宋天子之名,但少有不知道狄青、王安仁名姓的。夏人崇武輕文,素來都是敬重英雄,無論這英雄是羌人還是漢人!
可狄青為何突然來此?
元昊笑了,笑容中帶著分慵懶,問道:“狄青?好,來得好。我早就很想見。可是……你今日來,是為什麼?”他意甚悠閑,但五指再度開始跳躍,緩緩的在五色羽箭的箭簇上遊走。
金、銀、銅、鐵、錫五箭,他會選擇哪一支?
狄青望了王安仁一眼,正逢王安仁也望了過來,二人對望,其中交流已勝萬語千言。
“我想帶王安仁走!”字字若鑿子擊在岩石上,沉凝有力。王安仁心境一震激蕩,回憶往事如煙,可那兄弟情深如海如淵。
元昊笑了,手指已撫摸在潔白若銀的箭簇上,頓了下,“你憑什麼?”
狄青緩緩上前一步,說道:“我可以和你賭。”
元昊手指還在跳,終於觸碰到燦爛若金的箭簇上,“若是別人和我賭,我肯定會直接將他拖出去砍了。但你狄青不同的。”眼中泛著幾分寂寞的光芒,元昊道:“我知道你肯定能開出讓我心動的條件。”
狄青簡單明了道:“我若贏了,就帶王安仁離去,你不得阻攔。我若輸了,狄青此生,就供你驅策!”
一語落地,眾人皆驚。
這個賭注,對旁人來說,或許不算太大,但放在狄青的身上,非同小可。元昊眯縫著眼睛,目光銳利若針,“你供我驅策?那我命你領軍攻打大宋,你也願意嗎?”
王安仁微震,見狄青凝望元昊,神色不變,沉聲道:“可以!”
元昊笑了,那一刻雙眸中,已現狂野之意,他緩緩站起,手握軒轅弓,一字一頓道:“好。我和你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