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睡著了,但我很清楚這是在做夢。因為隻有在夢中,我才能與周璿如此親近。
跟現實中的蘑菇頭、帆布鞋不同,夢裏的周璿長發披肩,赤著腳,站在離我隻有幾步遠的地方。她身著一襲白色紗裙,周身環繞著一圈白色的光暈,如鬼魅般虛無縹緲。她麵帶微笑,朝我伸出手:“陳暉。”
盡管有些遲疑,但我還是不顧一切地跑過去,擁她入懷,抱緊她嬌小柔軟的身軀,貪婪地嗅著那久違的清香。“對不起,是我錯了,我不該那麼固執己見。現在我回來了,還有了一份穩定的工作,可以讓你幸福了。求你別再離開我好不好?我們再也不分開了,好不好?”
周璿的腦袋輕輕地蹭著我的胸膛:“嗯。”
我緊緊地抱著她,生怕懷裏的溫香暖玉會像以前那樣,隨著夢境的結束而消失。
她還是消失了。
“周璿!”我驚慌失措地到處尋找她的身影。
周璿依然站在離我隻有幾步遠的地方,微笑著朝我伸出手:“陳暉。”
“不!別走!周璿!”我撕心裂肺地喊著。
為什麼,為什麼每次都是這樣?
一個黑影擋住了我的去路,他用一種略帶回音的聲音說道:“算了吧,她已經不再不屬於你。”
“又是你這王八蛋!滾!”
我咬牙切齒地握緊拳頭,同時睜大眼睛,想看清這個每次都能在我的夢境裏成功阻止我接近周璿的家夥是誰——像以前一樣,他隻不過是一團黑乎乎的影子,一塊怪異的紫黑色粗布把臉包得嚴嚴實實。
他站在原地,繼續道:“說中了吧?其實你什麼都知道,隻是不願意承認罷了。”
我有些疑惑。這聲音好熟悉啊,好像在哪兒聽到過……是在哪兒呢?
越過黑影的肩膀,我看著笑容可掬,像鬼魅一般漂浮在半空中,一直朝我伸著手的周璿。
不!這次一定不會再放她走!我決不允許任何人斬斷我跟她僅存的這一絲牽絆!
我指著黑影:“閃開,不然對你不客氣。”
“哦,是嗎?”他冷笑道,“你想怎樣?”
我從腰間抽出一把BJ-2格鬥匕首,玩弄了幾下,擺出格鬥的架勢。黑影搖搖頭,“算了吧,你下不了手。一個不敢麵對真心的懦夫,絕對殺不了我,因為我是……”
“我管你是誰,”我打斷他,握緊匕首,“最後一次機會,閃開,不然我就宰了你。”
“好吧,也許是時候做個了斷和重新開始了,”黑影雙手抱臂,“你來試試吧。”
黑影的鎮定反倒讓我有些手足無措。還有,什麼叫做個了斷和重新開始?
我盯著站在原地一動不動的黑影,咽了口口水,緊握著刀柄的右手開始慢慢滲出汗。
管他呢,我想,反正是在做夢。
於是,我揮舞著匕首衝了過去。
黑影放下手臂,挺起胸膛迎接我的突刺。然而,就在我即將把匕首捅入他體內的一刹那,他突然露出了自己的臉。
那張臉的主人不是別人,正是我自己。
我大驚失色,一個急刹車想停止動作,可是已經來不及了:寒光閃爍,保養良好的BJ-2格鬥匕首已經深深地捅入了他——不,是我自己的腹部,我甚至能清楚地聽到金屬刀片切進肉體時那沉悶的“噗哧”聲……
我猛地睜開眼,從床上坐起來,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氣。我用手抹了一把汗津津的額頭,擰亮台燈,看看表,四點三十五。
我摸索著拿起寫字台上的水杯,咕咚咕咚灌了幾口水,擦擦嘴,閉上眼,坐在床上,等呼吸稍微平靜一些才關上燈,重新躺下。
離天亮還有兩個小時,可我怎麼也睡不著。隻好用頭枕著雙手,盯著天花板,仔細回憶著剛才那個夢。
夢到周璿的傷感逐漸被疑惑取代,我不明白自己為什麼會連續十天做相同的夢。還有,那個黑影為什麼會是我?
沒有答案的思考是最好的安眠藥。不知過了多久,我又迷迷糊糊地睡了過去。這一次,周璿和黑影都沒有再出現在夢境中。
六點半,在鬧鈴的催促聲和樓上鄰居的爭吵聲中,我揉著惺忪的睡眼,不情願地離開了被窩,穿衣、洗漱、吃飯——我得麻利點,不然就趕不上班車了。
“小陳怎麼無精打采的,昨晚跟妹子玩得太狠了吧?”司機肖師傅詭異地笑了笑,“年輕人要多注意身體。”
車裏的人哄堂大笑。我“嗯”了一聲,給了他們一個疲憊的微笑作為回應,然後找到自己的座位坐好,扣上安全帶,盯著車窗外麵發呆。
街道兩旁的人們忙著鋪紅地毯,布置煙花禮炮,氣球拱門;幾台音響撕心裂肺地吼著《最炫民族風》;濃妝豔抹,服飾誇張的表演隊員手裏揮舞著樂器和彩帶,做著正式演出前的最後一邊彩排。
這是開張前的標準程序——又有兩家新的店鋪要營業了。雖然名號不同,但後台隻有一個:******公司。
對於一百萬彙月市民來說,******公司可是天使一般的存在。科學技術和創新發展為這家企業帶來了豐厚的利潤,優厚的待遇吸引了將近一半的彙月市民在它及其下屬公司工作,由此解決了困擾市政府許久的就業問題;除此之外,******公司還積極投身社會公益事業,投資教育、醫療、交通、衛生、慈善,努力提升市民的生活質量……從某種程度上來說,******公司幾乎重建了彙月市,讓這座小縣城變成了第二個華西村。而這一切,僅僅用了三年時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