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話怎麼那麼猥瑣?
衛央趕忙又換了一種口吻,笑嘻嘻道:“年醫師,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你老就別靦腆了,又不是女郎,怎地還請不出來了?千呼萬喚不出來,小弟可就發脾氣了啊。”
那年醫師立時厲聲喝道:“說了不出診,死也不出診,快滾,到州府晚些,死了休怪老夫沒有提醒。”
衛央大怒,抬起腳往那不厚的大門上用力一踹,灰塵撲簌簌亂濺,卻從灰塵中一道紅光一閃,勁風撲麵而來,衛央隻瞄到一張血盆大口狠狠往脖子上咬來,不及看清楚那是什麼,又一腳踹了過去,撲騰一聲巨響,那紅影被他踹飛丈許遠,一閃身又撲了過來。
這孽畜又快又狠,衛央直刀還掛在馬鞍上,回身去取已來不及,覷準那紅影又起一腳,紅影竟半道上陡然下沉,血盆大口望定衛央腳脖子咬了下去。
衛央這才看清楚,這紅影竟是一頭獅子,鬃毛如鋼針,足有牛犢那麼大,怕不有兩百斤重量,以現代重量算足有兩百斤,四肢如燒紅的鐵柱,鋼爪銅尾威風凜凜。
這裏哪來的獅子?
不及細想,衛央猛然收腳,撲過去重重一拳砸在那獅子脖頸之上,他這一拳何止千百斤力氣,那獅子驚天動地一聲嘶吼想要撲身再咬,被衛央摁住脖子掐倒在了地上。
一隻手舉拳,衛央正想武鬆打虎算什麼,咱這赤手空拳還弄死一頭獅子呢,卻有惡感自後背往腦後閃來,雙耳惡風相對撲來,駭然就地倒滾出丈外舉目細看,這他媽哪裏是獅子,這是藏獒!
被自己一拳砸倒的那頭火紅如赤碳,至此衛央才信了這世上真有火紅的異獸,陽光下毛發抖動,呲牙翕鼻鬼麵一般。最左邊那頭金黃一團,麵目也醜陋的厲害,微微蹲在門口,大小重量不在最右邊那火紅的獒犬之下。這是傳說中的鬼麵獒,還真他媽存在!
最是奇特的,乃是中間那頭,雪白得刺目,它並不像兩個同伴低沉咆哮著震動屋瓦,它微微晃動著腦袋,頭始終正對著衛央,身子卻在地上輕輕地走動,彷佛剔開鳳目森然殺意隨著青龍偃月刀籠罩住了顏良文醜的關公,這是最善於偷襲、最有把握一擊斃敵的絕世猛將,就連衛央恍惚間都覺著,沒有人能躲過它宛如關公偃月刀般的那致命一撲。這神獒優雅而冷靜的臉部被長長的鬃毛蓋住了上半部分,發絲中透出一雙睿智而瘋狂的、忠誠而狡詐的、馴服而桀驁乃至溫情又殘忍的黑色鈴鐺般眼睛。
不,那眼睛深深地藏在鬃毛之下,能看到的隻有兩抹冷幽幽的光芒。
衛央脊椎骨上一陣發涼,這絕對是藏獒,往上看到過,曾經去首都專程祭拜太祖爺的時候,在郊區玩的時候看到過這凶獸。隻是這三頭更有神威,身高沒有下三尺的。
在衛央看來,這藏獒乃是世界上最難以對付的凶獸,沒有什麼能讓它屈服,更沒有什麼能讓它後退,一旦和這種凶獸打出火花,要麼殺死它,要麼被它殺死,沒有第二種選擇。
三頭通體一色別無半分雜色的神獒堵住了門口,牛犢般的身軀,神威凜凜的雙眼,還有那桀驁不馴死也不懼的威嚴,一時將白馬駭地腿都軟了,嘶鳴也不敢有一聲栽倒在地上,身下潺潺嚇出馬尿來。
衛央暗罵沒出息,自己卻不敢有絲毫大意,這種神獒有一頭就已經很難對付了,何況一下子出現三頭?能擁有這樣神威如嶽的神獒,主人會是簡單的人物?
猛然之間,衛央想起出門之前於康達等人說過的話,這年醫師來頭詭異的很,或許是王公貴族甚至皇宮裏偷跑出來的人,剛才自己敲門這人帶著微微的顫抖,足以說明當時屋裏有人,有讓他恐懼的要死的人。
再聯係那兩頭神駿的駿馬,衛央突然想扭頭就跑,他知道自己攤上大事了。
可把脊背讓給三頭虎視眈眈,不,比虎視眈眈還狠的神獒,衛央自忖沒有不負傷的可能。他可以清楚人體的構造,馬匹的構造,可哪知道藏獒的構造?
這年代又沒有狂犬疫苗,被這凶獸咬破點皮都是會死人的,哪能大意!
何況那白馬雖然沒出息了些,但一直很乖巧,衛央很喜歡,已經將這家夥當成了自己的一個夥伴,丟下夥伴逃跑,這種事他幹不出來。
正在這時,屋內響起一聲聽聲音就性感至極的嬌喚:“月神,回來。”
雪白神獒眨了下眼睛瞥了衛央一眼,掉頭往屋裏走去,金色神獒毫不猶豫地跟了過去,隻有那火紅神獒一動不動,它被衛央那一拳砸出了火氣,自然不肯後退。
那性感的聲音不悅地又叫了聲:“赤菟?”
衛央噗地一口氣噴了出來,赤兔不是馬麼,怎麼這又輪到藏獒當了?
讓他驚訝的一幕發生了,那月神回轉過身來,抬起前爪重重往那赤菟身上一拍,陡然百虎下山般一聲咆哮,鎮裏的村民也嚇地直往外竄,屋頂受不住那聲,地動似的一陣顫抖。赤菟悻悻翕了翕鼻翼,轉過身跟著月神往裏麵去了。
這一聲嘶吼咆哮,衛央才明白那女聲所謂赤菟的菟並非兔子的兔,而是草字頭的菟。在古人眼裏,菟就是老虎。紅色的老虎……這個,可真有想象力!
踟躕了一下,衛央不知現在該跑還是該進去。
所幸裏頭那性感至極的聲音又叫了一聲:“外麵那人,你進來罷。”
沒等衛央進去,裏頭先走出個穿火紅色直裾的男子,那直裾上刺繡著飛鳳流雲,精美得不可直視,腰間係一條寬帶,掛著一柄直刀。這人目光鋒利,針一樣刺了衛央一眼,轉過身牽起那匹黃驃馬往遠處走了,想是找村正安撫民眾去了。
這是精美直裾是官衙製服,必定不會錯。
想了想,衛央決定先進去看看,心中歎道,自己這耽於安樂的憊懶還是害了自己一次。如果將他放在剛穿越那天,沒被柴榮等人抬舉之前,就算裏頭是菩薩在叫他也不會進去。
這才有了點存在感,他不舍得丟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