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後的野外,風挾裹著熱熱的氣浪在長滿了高粱玉米的田野遊蕩,懶惰的知了在河堤的楊柳樹上叫的聲嘶力竭,太陽的光輝象水銀般灑射在這個世界上,已是午休時間,大多的人們都已經吃了飯睡覺或是拿了寬大的撲扇眯縫著困倦的眼睛搖曳著給自己送爽,牛們在蒼蠅翻飛的樹陰下咀嚼,光滑的嘴巴下麵垂掛著一串串雪白的唾沫,尾巴還不時甩打著貪婪牛虻的叮咬,狗兒也臥在屋角的陰涼處微閉著眼睛悠閑的享受著正午的美好時光。
雨翠此時正抗著沉重的噴霧器在自己家的棉田裏打藥,棉花已經長的快到雨翠的胸前了,一朵朵緋紅或者乳白色的花朵從那些密密匝匝的巴掌似的棉花葉下綻放,雖然沒什麼芳香,但在雨翠看來這些美麗的花朵似乎預示著今年的收成,她一邊不停的用腰裏的圍裙擦拭著汗水一邊不時的給那個笨重的象個肥都都的狗熊一樣的噴霧器打氣,臉上還浮現著笑容。於是藥霧象一層美麗的彩虹在陽光下折射著七彩的光芒,散發著刺鼻的味道,身上的汗水也隨之象蚊子吸血似的又癢又痛的和衣服粘貼在一起,頭發也變得一縷縷的,她打著藥還不時向遠處的公路那裏眺望,那是鎮子上最好的地方了,很多人都是衣衫破舊從那條路上打車出去打工。然後又很風光的穿著嶄新的衣服從那裏的公路上下車回家的,5
年前雨翠的丈夫喜帥就是從這條公路上走的,
但到現在,整整5個年頭了,卻再也沒有回來過,雨翠家的田地就在這條公路的下麵,每次雨翠在這裏幹活總是呆呆的望著從遙遠的地方飛馳而來又飛奔而去的大客車,憧憬著有一天他的喜帥從某輛車上下來,打扮的風光英俊的出現在她們母女的麵前,可這僅僅是她的憧憬罷了。一想到不知道猴年馬月丈夫才能夠回來,雨翠就有種欲哭無淚的感覺,她甚至想撂挑子不幹了,可她和他的四個孩子誰來管呢?
在5
年前一個漆黑的夜晚,一向打扮的風流倜儻不怎麼著家的丈夫一反常態早早的回了家,一見到雨翠就說壞了,鎮子上有人要抓他了,今天晚上一定離開這個地方,不然是要坐牢的,雨翠不知道丈夫到底犯了什麼法,她隻知道最近這
1年多來,丈夫總是和鎮子上的幾個遊手好閑的公子哥在一起晃悠,胳肢窩下還整天夾著個裏麵並沒有幾個小錢的皮包,白天幾乎不著家,晚上也總是很晚才回來,有時候挨也不挨雨翠一下就呼嚕魯的睡著了,雨翠很想問問丈夫在外麵做什麼生意,她知道隻有生意人才整天這樣子的,但總是被喜帥很不耐煩的糠噻過去了,喜帥總是很牛氣的告訴她:“男人家的事女人管那麼多幹嗎?有你吃的穿的就行了!”其實他雖然說的這麼好,可雨翠和孩子的吃穿還不都是自己在田地裏象牛一樣幹活換倆小錢扒拉來的嗎?家裏人誰也沒看到喜帥往家買過一點東西的。但雨翠喜歡喜帥,為了讓自己愛著的男人過的自在舒服,她甚至在農村最忙的季節裏也不支使喜帥下田和自己一起耕種,而是帶上孩子和自己幹活,回家來還要把最好吃的做好了送到喜帥的麵前,即便這樣喜帥也不願意對雨翠表示自己的感情,因為在他看來他的這樁婚姻全怪他的老娘,要不是老娘從中作梗,自己大概早就和鎮長的女兒結婚了,也不會過這樣的時光了!可眼前這個自己並不怎麼中意的女人卻很爭氣,無論他在外麵怎樣做,從來不發火,而且還給他生了3
個漂亮丫頭一個兒子,孩子雖然多了些,但既然生了就是自己的,喜帥還是對孩子的愛大於雨翠,因此每當看到喜帥和孩子們在一起難得的吃飯聊天時她就歡喜的不得了,常常忙的忘了自己吃飯,誰知道喜帥居然要走了確切的說是要跑了,雨翠很傷心的看著喜帥,希望在他走之前能從他的嘴巴裏說出些什麼她想要和聽的話,但喜帥隻是急急的拿了幾件換洗衣服就說家裏還有多少錢?我得走遠點,等以後風頭過了再回來,雨翠很失望也很難過的從枕頭套裏摸索了半天拿出了一卷皺巴巴的鈔票說:“這是前幾天才賣了一隻羊錢,原本是給孩子們交學費的```````”喜帥一把拿過來說我要走了,再晚就壞了```說完頭也不回的一路小跑著衝上了那條公路,消失在茫茫夜色裏```````
喜帥走了,全家象塌了天似的,婆婆哭著摟著他們的幾個孩子說這個天殺的作孽的東西喲,你拍拍屁股走了這孤兒寡母的指望誰呀?公公也陰沉著臉倒背著手在院子裏踱來踱去,幾隻羊在羊圈裏瑟瑟發抖,雨翠茫然的坐在那裏發呆,此時的她也不知道喜帥這一走要何時才回,她想也許不久他就該回來了,說不定還可以掙些錢回來呢````這麼想的時候,雨翠竟然不感覺難過了,反正他在家什麼也不幹還要人伺候,走吧,隻要還記得有這個家和孩子們```````
喜帥真的走了,消失的連個音訓也沒有了,雨翠帶著4
個孩子沒有白天黑夜的在田地裏耕作,回到家來還要喂雞、豬和羊,婆婆也不時的來和她幫忙,替她帶管孩子,兒子走了,媳婦默默的幹這一切,婆婆看在眼裏內疚的不知道怎麼做才好了,如果當初自己不強行給兒子應允下這門親事,事情不知道會不會這樣呢,其實雨翠又有什麼不好呢?除了不
認識一個字,其他的農村婦女該有的她都有了,善良賢惠勤勞,誰不誇她呢,哪象鎮長的閨女就知道把自己打扮的跟個花蝴蝶似的什麼都不幹!可自己這不爭氣的兒子怎麼就死活看不上雨翠呢?婆婆這麼想的時候眼睛裏總是濕漉漉的,她不知道是自己害了雨翠還是害了兒子`````
閑暇下來的夜晚,雨翠通常一個人躺在寬大的木床上發呆,喜帥走了多久了,大概快有半輩子了吧?她不知道具體多久,隻感覺漫長的很,她經常回憶和喜帥在一起時各樣美好的事情來,雖然留在記憶裏美好的事情並不多```她還記得結婚那天喜帥喝多了,暈忽忽
的樣子很可愛,晚上人們都散盡了,喜帥還一個人在那裏喝酒,那天的喜帥可真帥呀,英俊挺拔的身段還有梳理的一絲不苟的頭發,就是不怎麼愛笑,可他生氣的樣子在雨翠看來都是好看的,雨翠過去攙扶他回房間,他很不高興的說你自己先睡吧,然後就又倒了酒喝,直到公公過來低聲吼了他一句,他才很不情願的回到了他們的新房,雨翠想也許是他比自己年齡小怕羞吧,其實她怎麼會知道此刻的喜帥心裏想的是他的同學初戀**鎮長的女兒呢?雖然那天晚上的喜帥不怎麼用心的盡了做丈夫的義務,雨翠還是很滿意,自己嫁了這麼好看的一個老公有什麼不知足的呢?也許在她看來找個好看的帶到娘家讓姐妹們羨慕的男人是她最大的驕傲和滿足了。可現在這個曾經讓自己驕傲和滿足的男人卻跑了,跑到一個誰也不知道的地方去了,自己年輕輕的過著**一般的日子,白天在田野裏勞作忙活著還好一些,可到了晚上`````一個人展轉反則睡不著腦子裏老是想著和男人有關的事情,很多時候她撫摩著自己發燙躁動的身體歎氣:這樣的日子還要熬多久才是個頭呢?她現在幾乎不敢看到那些成雙結對的夫妻,那些夫妻雖然沒什麼講究和情調,但他們卻可以天天守在一起,過著男耕女織的快活日子,雖然累點苦點,但莊稼人不怕累和苦隻要過的團圓和睦。想到這些就有大顆的眼淚從雨翠眼睛裏流出來,一直順著耳朵洇濕枕頭```````沒有人知道在這樣的夜晚她哭過多少回了,無法訴說的苦惱無法派遣的憂傷在她的心裏堆積`````堆積````````再看鏡子裏曾經烏黑的頭發也有了很多銀絲,皮膚也沒有以前細嫩光滑了,在這樣沒有感情隻有牽掛的日子裏,雨翠悲哀的發現自己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