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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池や蛙飛びこむ水の音
悠悠古池畔,寂寞蛙兒跳下岸,水聲輕如幻。
——鬆尾芭蕉《古池》
小林輕輕撫摸著他的熱光武士刀,身旁是他完全耗盡能量的MX二式動能卡賓槍。日光從破碎的窗簾之間漏入屋內,打在幹枯的血跡上,反射出暗紅的光芒;沙塵隨著微風飄搖,輕輕地滲入廢墟,在日光的映照下飛舞,如無數的蛾在光柱下滑翔。他探頭望向外麵,隻見殘陽如血,暮色降臨,仿佛神話中即將黑暗的高天原,天照大禦神一步一步堅定地走向她的天岩洞,絲毫不顧她身後的子民對她光明的訴求。
他同伴們的碎片在樓下的滿是傷痕的街道上安靜地注視著黃昏的降臨,碎片的旁邊是一支全副武裝的盟軍維和步兵小隊。那很明顯是訓練有素的職業軍人,十五米間隔緩步推進,目標直指小鎮中心的市政廳,也就是小林所躲藏的地方,他們警戒著沿途每一幢建築物的每一個窗口,預防著每一個突然出現的敵人。這一切的一切就像是他家旁的古井,寧謐而靜雅,中國有成語叫古井無波,用在這裏很合適:殘陽、灰塵、廢墟、硝煙、血跡以及徹底的寧靜,組成一幅巨大的血腥的浮世繪。
小林看了看身旁早就已經因流血過多而死亡的同伴,他的同伴身上有一個巨大的撕裂,如同被猛獸撲在身上撕咬過,被活生生撕下一大塊缺口,那是被一個維和士兵用霰彈槍近距離射擊所留下的。翻滾變形的全金屬披甲彈頭留在他的身體內,在斷氣之前他一直在痛苦地低聲吟誦著曆代幕府將軍的辭世詩,當他讀到立花道雪的“心無二處,此鐵弓亦達不成豐國盛世也”,他不甘地發出最後一聲吼叫以示悲憤,就像一隻青蛙撲通一聲跳入寧靜古池,發出清越的響聲,結果就是現在小林的處境:孤身遠望日暮,敵軍圍困萬千重。
小林輕輕撫摸著他的熱光武士刀,身旁是他完全耗盡能量的MX二式動能卡賓槍。盟軍的維和部隊緩步靠近他的掩體,他們整齊劃一的步伐聲如同古羅馬軍團從遠古傳來的回響,而帝國武士隻有依靠他最後的武器,他最後的信仰,他最後的驕傲,他手中的武士光刀,以及在戰場上受血與火錘煉,以血腥的靈魂鑄造而成的,劍術之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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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趙客縵胡纓,吳鉤霜雪明。
銀鞍照白馬,颯遝如流星。
十步殺一人,千裏不留行。
事了拂衣去,深藏身與名。
——李白《俠客行》
冷兵器是人類最原始的兵器,人類在無盡的相互傾軋之中被血腥地選擇,被無情地殺戮,然後最終積累出足夠的基因頻率變異程度,進化出**基因。而後重甲退場,騎士隕落,刀劍折斷,從此劍與血的年代遠去,取而代之的是槍與火的時代。但是冷兵器是否真正逝去,沒有人能夠說清楚。隨著戰爭的方式越來越變得遠程而技術性起來,對戰爭的血腥地渴望令冷兵器的基因蠢蠢欲動,似乎要掙脫這個時代給予它的枷鎖,要從整個人類基因組內噴薄而出,將血液凝成的玫瑰與白骨鑄成的靈魂重新帶回這片渴望真正的暴力已久的土地上。
小林端坐於過道正中央,他的麵前是日光投射的晃動的人影,維和步兵小隊已經進入市政廳,與他隻有一牆之隔。步兵小隊共有九人,分成了四人和五人兩個更小的組去搜索這幢建築物,這對小林來說是一個好消息,至少這樣他就有了成為英雄而不是烈士的機會。
他安靜地感受著盟軍士兵腳步聲的震動,感受著他們在這幢陰暗的市政廳裏的不適應,感受著他們心髒的跳動——他注射了他現在所擁有的所有腎上腺素,激素隨血液在他的身軀內流動,告訴每一個細胞:來吧,來吧,殺戮就要開始,血與白骨的帷幕即將拉開。他感受到自己瘦弱身軀內洶湧的血流在衝撞著血管以及他的靈魂,仿佛是他遠古時代的祖先遺傳給他的源自心靈最深處的殺戮本能的低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