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曹惜顏喬裝成宮女模樣跟在一名黑衣侍衛身後,行走在皇宮偏僻的小路上。夏夜炎熱,侍衛毫不體貼她是女子,一路下來她已累得香汗淋漓。
從韓卿傳話到太子派人來接她喬裝入宮,相隔不過十幾個時辰,足見太子是極重效率之人。這樣的人向來隻要結果,從不在乎過程,不在乎會犧牲什麼,或是失去什麼……這樣的人,是最難作交易的。
侍衛帶她來到太子寢宮棲鳳閣,這裏四周早已處理得清清淨淨,隻是偶爾有黑影在遠處一閃而沒。
太子的死士吧……曹惜顏駐足看去,柳眉輕顰:太子看來還是相當謹慎之人。
“曹小姐。”
高大的侍衛推開棲鳳閣的大門,麵無表情的做了一個請的姿勢。沒有燭火,黑洞洞的門口昏暗陰森,她心口不禁一抖,一股涼意爬上脊背。正要抬步,身後忽然傳來一聲慘叫!
那侍衛大喝一聲:“什麼人?!”
遠處有數人被幾個突然冒出來的黑衣人掀翻在地,其中一個黑衣人過來回話:“問了領頭的太監,說是內務總管打發他領兩個犯人過來聽候太子殿下的處罰。”
“處罰?”
“就是昨日抓住的那對偷情人,其中一個是棲鳳閣的侍女。”
那侍衛冷笑一聲:“不要礙了殿下的正事,先全部拘起來。”
黑衣人在脖子比劃一下:“是否……”
“稍後再說。”
“是!”
黑衣人退下,那侍衛轉身向已經一臉蒼白的曹惜顏冷漠道:“請!”
曹惜顏捏緊裙帶,強打精神跨過門檻。那侍衛跟了進來,從牆上取下什麼東西,火折子一閃,曹惜顏才發現原來他點亮了一盞燈籠。原來他也要跟著進去……如此全程相送不假手他人,看來,謹慎的太子早已遣退了寢宮所有的下人,隻留了心腹。
大門進去是一條又長又寬的通道,行到七八丈處有一個方室,但顯然不是正廳,多半是大臣們等候通傳的歇息處。繼續前行便瞧見一道朱雀銜環的紅門,門後是九層白玉台階以及青磚鋪就的庭院,院中有人工溪流蜿蜒橫過,水麵上飛架廊橋,四周花香撲鼻,假山綠蔭錯落有致,若是白天來瞧,必定好一副鳥語花香的美景。曹惜顏步步走過,心想這寢宮未免別致過頭,竟然連廊橋流水都置上了,當今太子竟是如此的風雅之士?
她卻哪裏知道這些都是已故的伏伽太子一手布置的,與太叔桓沒半點關係,若非要說有,也隻不過太叔桓睹物思人,為一份父子情而放任這些過於秀致的風景繼續存在而已。
過了庭院是正廳,侍衛卻沒停,徑直帶她走向廳後,直接繞去太叔桓的書房。說是書房,其實是個獨立的小院落。房內燈火通明,那侍衛走到門前:“啟稟殿下,曹惜顏已帶到。”
空氣中寂靜一片,過了會兒,才有回音傳出:“進來。”聲音冰冷而緩慢,與那日太叔永之開口時所帶的氣勢仿佛相似,卻又多了一股無法形容的寒意。
徹心徹骨的涼……
曹惜顏猛然一驚:不行!她曆來都未怕過什麼,怎麼能未照麵便敗在太叔桓手下?於是咬咬嘴唇,強忍住莫名而起的懼意示意侍衛為她推開門。挺直腰杆走進去,她沒行禮,毫不回避的直接迎上書桌後靜靜打量著她的視線。
——書桌後的竟然是一名麵孔還略帶稚嫩輪廓的少年!
曹惜顏心中驚異萬分。她曉得太子隻比她大半歲,今年不過十六,卻仍被他那俊秀雅致的年輕麵容嚇了一跳,尤其在聽過他那令人感到莫名寒意的冷竣聲音之後。
男孩子不是都早成人的麼?忽然又想起家裏的糊塗兄長,暗想:或許男孩子是要晚一些……
……可那雙眼睛……曹惜顏注意到那雙斜挑深邃的鳳眼中總是隱約閃爍著神秘莫測的光芒,在看過這樣的雙眼後,便不會再覺得太子稚嫩,反而令人在前後的對比之中感到一種可怖……
“曹惜顏?你究竟為何事要見本太子?”太叔桓開門見山。
“民女為……大婚之事而來……民女鬥膽問:殿下肯娶惜顏並非出於本意吧?”
“……嗯。”
“惜顏肯嫁同樣也非出於本意,可謂與殿下同病相憐。但亦因如此,民女與殿下可籍此達成更多的利害交易。”
太叔桓靜靜瞧著她,這端麗的少女已經擁有超乎年齡的成熟與判斷力,秀美的儀態也是樸素的宮女服掩蓋不了的……才貌兼備的佳人……
可惜了。
驀然露齒一笑:“是同病相憐。”他長身而起,不輸給韓卿的身高令曹惜顏頗為驚訝。“小姐已經有了心上人吧?”
曹惜顏猛然被他說中心事,俏臉一紅,欲掩飾又無法克製內心的羞怯而移開視線。
太叔桓笑容不變:“這沒什麼好害臊的,我亦有心上人。”
曹惜顏雖詫異卻微笑道:“那無妨,雖然不能讓給殿下心上人太子妃之位,但惜顏一定保證待她如同姐妹,不會妨礙殿下二人恩愛。”
太叔桓卻仿佛聽到什麼可笑之事,低低笑出了聲:“那我是否也該如此,不妨礙曹小姐與你的心上人恩愛?”
曹惜顏卻沉默,隨後搖頭:“我與他有緣無份。”
太叔桓笑痕更深,他繞過書桌,請曹惜顏在一旁的方椅上坐下,隨後自己也在另一張落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