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絕不放手(1 / 1)

完顏洪烈遭此打擊後,徹底無心國事,整日借酒消愁。隻有喝醉了才會對我們說話,翻來覆去,隻是要我們找回他的康兒。

他的康兒也好,楊康也好,我絕不在此際放手。

兩個月後,探子得報,楊康在臨安府郊牛家村出現。我左思右想,沒有稟明王爺,隻說完成叔父交代的事情,往南而去。

一路疾馳十餘日,方抵達臨安境內。這兒可沒我眼線,略一思索,遂用王府令牌遣當地縣尉暗裏問話。縣尉唯唯諾諾半天,也說不出個所以然來,隻結結巴巴說吩咐下去,嚴加搜查。

我眉頭一皺,正欲嗬斥,縣尉身邊的師爺小心翼翼開口道:“小的兩日前無意中碰到一個人,相貌倒與大人形容有幾分相似,可……”

“可什麼?快說!”我喝道。

那師爺渾身發抖,道:“前兩日我與家丁上街時,看見一個青年男子在當鋪門口鬼鬼祟祟十分可疑。家丁上前盤問,一言不合就打了起來,那男子身懷武功,家丁皆不是對手,他便趁亂逃掉了。”

他哆哆嗦嗦遞過來一件物什,道:“這是那人在當鋪所當之物,我本欲憑此著人好好查找一番……”

我接過來一瞧,竟是楊康隨身攜帶的玉佩,果真是他。盯著麵前二人,殺機反複在腦中閃現,但想到這裏是宋國境內,未找到楊康前不宜多生枝節。問明方向,便離開了。

他既在大街上與人動手,絕不會住在客棧等人來抓,何況他已無盤纏。策馬出城,準備在山廟破屋之類的地方搜尋。

來到山邊,已近黃昏,晚霞的金色餘暉將整個山頭籠罩,草木簌簌,煞是壯麗,幾乎讓人忘記這是一個多麼令人絕望的兵馬亂世。

園林晴晝春誰主。暖律潛催,幽穀暄和,黃鸝翩翩,乍遷芳樹。想我來時何等逍遙快活,卻在這中原沉淪於感傷。待夕陽落盡,月光靜謐,這才回過神來,一想到不知從何尋起,又覺惆悵。

勒馬慢慢前行約一炷香的時間,發現前麵樹林中透來隱隱火光,似是篝火。我心念一動,栓好馬匹,屏息而近,篝火下隻有一個人,影影綽綽看不清樣貌,瞧身形倒與那人有九分相似。

我自恃武藝過人,當即走到那人麵前,一抬頭,卻不是楊康是誰?

見他一身狼狽,麵容疲憊不堪,滿心喜悅化作疼惜,一句小王爺梗在喉嚨,“楊康……”我輕聲喚道。

楊康看見我,掠過些微的驚訝,旋即苦笑道:“這你也能找到,幸好那些官兵不似你這麼有閑。”

我摸出懷中玉佩,遞還給他。

他未伸手,臉色有些難看:“歐陽克,你是來看我笑話的麼?還是完顏洪烈派你來當說客?”

“你現在一無所有,還怕我謀奪你什麼?”我故意拿話激他。

“沒錯,我已經一無所有了,你們就不能讓我安生過日子?”他有些慍怒。

“你這叫安生過日子?你以為天下之大,可你抬頭看看,金國、宋國,哪裏有你楊康容身之所!”我心疼他的遭遇,聲音不自覺大了些。

“跟你有什麼關係!我不需要你假惺惺的同情!”

我長籲一口氣,從腰間解下一壺酒,拋給他。他忿忿之下卻未拒絕,接過就灌了自己一大口。

“跟我回去吧,你還是當你的小王爺,王爺十分惦記你,”我一頓,“我也是。”

他嗆了一口酒,旋即哈哈大笑,在草叢中躺下,雙手枕腦:“回去?你不也說了,天下之大,哪有我楊康容身之所,我不是金人,卻也當不成宋人。”

我走近他身邊,柔聲道:“一個人是什麼人,是由他身體裏流的血決定嗎?若是如此,金人、宋人,千百年前又有什麼區別?小王爺,你做不成宋人,因為你骨子裏是一個金人,你真要讓那點可笑的血脈主宰你的自由意誌麼?”

楊康默然,片刻後說道:“歐陽克,你確比我強。從頭到尾你都在引導我,說些讓人驚訝的話,讓人分不清原本以為的是非。”

“是非隻在時勢,公道不在人心。”我一笑,“對我來說,是非隻在歡愉。”

聞言楊康大笑:“你們西域人都是如此嗎?還是隻有你如此?”

氣氛緩和下來,我在他身邊躺下,笑道:“都是。在我西域密宗佛教中有一種佛,叫歡喜佛,你聽過沒有?”

他困惑掃我一眼,搖了搖頭。

“這種佛用一種特別的方式度人——”我故意一頓,瞧著他的眼睛,“歡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