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八年的初夏,西壬在和衛雨一塊兒看熱映的“TITANIC”時,從未預想到未來的羈絆會有那麼深,深到西壬禁不住為北冰洋徹骨的海水而顫抖,為那樣極度深邃的寒冷。
當時她們初二,和所有這種年齡的女孩子一樣擁有花朵般粲然的笑臉和朝陽般初升的夢想。她們決定去看這部傳說中淒美至極的影片之前,雀躍著去買檸檬口味的大塊海綿蛋糕,那種撒滿陽光粒子般香到刺鼻的味道,一如烙印般烙在西壬的嗅覺記憶裏。
煽情的片段和音樂讓西壬泣不成聲,現在想來她仍然記得自己在黑暗的影院裏偷偷瞟著衛雨看她有沒有察覺到自己的軟弱時微微害羞的心理——西壬一向是堅強而又樂觀的,她自己也不明白為什麼會流淚。而衛雨則一直坐在那裏凝神望著寬大的屏幕,仿佛忘記了周遭的存在,沒有眼淚,沒有表情,也沒有注意到西壬淚濕的雙眸。
那部以淒哀的結局敘述著美國人不屈夢想的影片今天看來似乎沒有教給西壬什麼道理,卻成就了她和衛雨糾纏的感情。她們在十四歲的夏天變成了無話不談的好朋友,衛雨借寶貝的漫畫書給西壬看,西壬則開始觸及“宿命”的邏輯。
之後有過夢想的衝動,有過年少的叛逆。西壬和衛雨依舊過著睜開眼就會發現新奇的飛馳般的少年生活。然而時間的飛逝遠比鍾擺的搖晃要來得更加執拗和無法抗拒。她們在喧囂叫鬧的清晰與模糊中成長著,一如花開的宿命班亙古不變。
在有著大水的城市邊緣,在目光循著那似無源頭也無盡頭的大水伸展至天邊的時候,在潮濕清涼的微風夾雜廣玉蘭淡香的季節,她們在或深或淺的紫丁香色晚雲下徘徊。
衛雨,我深信自己有一天會離開我現在所擁有的一切。西壬決裂般地訴說著,淩亂的長發在淒淒的江風中孤寥地翻飛。我會告別我所愛的人,一個城市一個城市地走下去。我會哭泣,我會痛不欲生,但我絕不後悔,因為,我曾經,愛過那麼多。
衛雨微微笑著,反剪著的雙手輕置於腰後。我會和我所愛的人在一起,幸福一輩子。所以,西壬,你不會為了我而停留嗎?
暮靄中衛雨淺淺的笑容就像童話中向往幸福的公主一樣,曖昧而又鮮明,始終像懾人的檸檬蛋糕的香氣,刺在西壬的夢想裏,不曾褪去。
隨著歲月飛逝而來的考入不同的高校,是距離的拉遠和情感的迫近,是衛雨戀愛的訊息。
對方是同係的男生,小衛雨三個月,幾乎沒有優點。
為什麼會選他呢?衛雨,這就是你愛的人嗎?就是你所希冀相伴幸福一生的人?
你還不懂嗎,西壬。我是我自己的公主,需要有人來寵。他寵我,愛護我,所以選他。
那麼我呢?你曾要求我為你而停留。
那時候,我以為,你可以給我幸福。
衛雨的臉冷冷地透明著,被夜風吹涼的唇在路燈下煞白地綻開著,倉月下無水的薔薇花瓣。西壬困惑地看著她潮濕的雙眼,不知所措地吻住她的唇,顫抖著稚嫩的情感。
我要走了,衛雨。你是我所愛的人,所以我要帶著記憶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