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日子除了尋找合適的電影劇本，我想也不會有別的活兒可以做，下午還要和迪克見麵，這又是一個提供故事的人，希望能有些新的發現。
我的願望似乎過於美好。
原先，導演告訴我他有一個很棒的故事。現在我隻想說，他純粹是在胡扯！整個下午，我和那個叫迪克的年輕人無法切入正題。或者我難以理解他的思維模式和語言習慣吧。徒勞無功的努力之後，我終於確定迪克是一個有著理解障礙的特殊的人。
若非導演的腦子也是壞的，他就不該讓我抽出時間陪一個傻子坐在安靜的咖啡廳裏隻為了麵麵相覷。
咖啡很好，我握筆的手卻似千斤般重。然而，迪克卻不在意。
一個鍾頭後，我站了起來。迪克也站了起來。
“你記下了？我的故事。”他神情高興卻又吃驚。
“是的，迪克，我會把你的故事認真整理的。再見吧。”我衝這家夥做出無可奈何的微笑，遞給他自己的名片。
所以收到我名片的人，不會帶給我噩夢，除了……迪克。
每天，他都會打電話來，補充沒完沒了的關於“桂樹”“蟲子”“稻草”之類充斥的所謂故事，即沒有情節也缺乏結構。甚至每個鍾頭打來，直到我對他失去了禮貌，開始發火兒，開始大怒。
然而第二天，電話還是會響得比鬧鍾更早。
幾乎就在飽受折磨的那幾天，導演問我拿迪克的故事。
“故事？不可能有什麼故事。”我如實地說。
“他爺爺不久前死了。”導演舒舒服服地躺在自己的椅子上，我不明白他每個字的意思。
“一個孤單的小可憐。”導演簡直像犯了瘋病。
“這與我們的電影有什麼關係？”我單刀直入，理直氣壯。
“我需要他的故事——關於他爺爺南迪將軍。”導演自己忽然有些窘迫壓低了聲音，咳嗽了幾聲，“還要讓他演他。”
“您不是瘋了吧？”我驚呼道。
“他很英俊，不是嗎？”導演揶揄一笑，我卻感到近乎驚悚：“但他是傻子啊？！”
“聰明人永遠不知道傻瓜的心思。”
我找到偏居鄉下的迪克，認識了和迪克住在一起的漢斯。那是一個虎背熊腰的農夫，幫迪克照看著一座不大的農場，養活這個可憐的傻子。南迪將軍生前沒有留下分文給陪伴了自己耄耋餘年的孫子。
一個毫無義務的農夫，為什麼願意白養活一個傻子？我看了看漢斯，能夠感受到一股子野蠻的醜陋，正化作陣陣敵意朝我迎麵而來。我畏於此，岔開話題。
“這農場就你們倆嗎？”我問。
漢斯正在叉草：“是的，我會為您鋪一張舒服的床。”
迪克的英俊讓他看上去傻得更多，我的腦海中浮現出漢斯的野蠻如五指神山壓在迪克身上的情景。一個一輩子和奶牛打交道的農夫，是不會不懂如何最為直接地慰藉自己的。
然而我並不想這是真的。
然而這就是真的。幾天的沉寂之後，深夜，透過門縫，我分明看見一個五尺六寸不識一字的農夫壓在貴族之後身上，迪克白色的的身子月光下明亮耀眼，好像油畫中的男子獻祭於神。他們如此兩情相悅，這讓我這樣一個陌生人異常尷尬。
一門之隔，漢斯十分的警覺。我不能輕舉妄動，也不能離開。
那麼這頭野獸果真愛著迪克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