聖上終於抬起了頭,仔細端量了陸衍一番說道:“看來少年營夥食夠好的呀?把你養得白白胖胖的了。”
白白胖胖?陸衍無語,沒這麼誇張吧。
“去見過詩詩了?”聖上繞過桌子扶起還跪在地上的陸衍低聲說。
這動作讓陸衍意外,一個沒穩住超前一傾,差點靠在了聖上胸前。但那熟悉的氣味已經竄進了陸衍的鼻子。聖上低笑兩聲,留得陸衍尷尬。
“等下和我去看看敬王吧。”提起這個聖上臉上有遮上了些許哀愁,“他快不行了。”
“好。”陸衍知道,這些年皇室成員裏陳雲飛是聖上最看重的那個王爺,如今不過二十出頭還未婚娶竟然就要死了。也許現在他不會像小時候痛苦的幾日幾夜不吃不喝,但成熟之後那種對至親離去的無奈和自責更像是那一滴滴朝須水一點點不停的在全身蔓延。
留下吧。陸衍腦子裏想起一個念頭,留下陪陪他吧。
羲和三年,芒種。
“陸大人,你說實話吧。”陸衍跪在敬王床前不看陳雲秀,“雲飛還剩多少時日?”
“恐怕,就是這幾天的事了。”
陸衍拚盡全力了。但還是無力回天。陳雲秀聽言跌坐在床邊,嘴裏輕聲念叨:“這麼快……”
西南王妃幾年前已經病亡,王府的幾位老臣也相繼告老還鄉,如今敬王一走,紋繡公主也就沒了親人。這種感覺,陸衍懂。即使往後的十幾年他身邊的人再也沒離開過,可兒時那一次的刺痛再也忘不了。
陸衍將情況如實稟報了聖上和阮後。兩人心情沉痛,雖然早料到了這樣的結果但還是無法開口安慰什麼。
“聖上,那不如就讓公主住在宮裏,也和我有個伴兒。”聖上登基不久,宮中妃嬪除了皇後隻有寥寥幾個才人。那幾個人成天明槍暗箭和阮後說不上幾句真心話,“他日若是物色到了合適的人選聘為駙馬也算完成了西南王的遺願了。”
聖上點頭:“子陌,煩你多照看著雲秀了。宮裏的人除了我們她最信任你,也最聽你的。”
這一點陸衍自然是應該的。
四日後,敬王停止了呼吸。紋繡公主難過的舊疾複發連葬禮都不能參加。聖上更是連她的房門都不進。
“是我去的太晚了。”出殯前一天陸衍終於在原來王氏的住所找到了聖上,聖上坐在院子看到陸衍擠出一絲苦笑,“我總是想著自己的計劃,沒有早早的去接他們。愧對了大哥的信任……信任……他到死都不知道我是三哥的人。”
“少琮。”陸衍坐到他邊上輕輕地握住她的手,“往事,不要在回憶了。”
陸衍知道自己此時此刻應該是安慰他,可說出口的卻是有些冷漠的大道理。聖上別過頭不再言語。過了半柱香的時間,陸衍才從口袋裏拿出一袋糖。
“難過的時候吃些甜的就沒這麼難過了。”
聖上看著眼前手心裏熟悉的三角眼淚終於是忍不住留下來。
“怎麼那麼辣!”他倔強地指責陸衍。
陸衍淡然道:“我加了薄荷。”
羲和三年,大暑。
一整個夏天,陸衍都忙於照看紋繡公主和皇後的二胎。順帶還要管教調皮的太子。阮後見他也不抱怨,便冷嘲熱諷說他自己沒孩子就把這精力都花在別人家孩子身上了。
陸衍也不反駁。阮詩詩對他這奇怪的態度也不是一天兩天的。
“舅舅!舅舅!”前腳剛從皇後那裏回來,太子就躲在太醫院旁邊的小樹叢逮他。
“殿下。”陸衍看太子的那身打扮就覺得沒好事,無奈地四下環顧輕聲湊上去。
“等下你是不是要和紋繡姐姐出宮啊。”
他怎麼知道?
“帶上我吧!”太子一臉興奮又祈求的眼神看著他。
“不行!”陸衍當即拒絕,“公主是去上墳。看望家人!”
太子嘴一撅理直氣壯地說:“我也想去看看外公外婆!”
“殿下,您若是思念他們可以讓皇後娘娘下旨傳召啊。”
太子語塞又不願意放棄,瞪著陸衍。
“殿下,現在這個時節不適合去人多的地方,容易生病。”
“哼!”太子一臉不悅地別過頭,“我看是舅舅想和姐姐獨處才不我的!”
“什麼?”這個由頭聽著奇怪。
“舅舅大壞蛋!”太子吐了吐舌頭帶著小宦官一溜煙跑回去了。
陸衍笑著搖搖頭,宮裏真的是太悶了。小孩子也就兩三個,嫡出的就太子一個。是不是該和聖上提議給他選個伴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