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保四年,春分。
陸衍一早就應詔進宮,參加會診。龍體從去年冬天就出現了異樣。消息雖然被封鎖了,但宗赫回京接任天機衛統領的聖旨還是引起了不少猜測。
前年溫泉一事,因為聖上醉酒所以並未留存於他記憶裏。但陸衍仍然避免和他不必要的會麵。
“喲!你來了。”宗赫一早就在宮門接應他。
“有勞宗將軍了。”陸衍笑道,他知道宗赫這樣的忙人怎麼會屈尊來接應他。
宗赫不理會陸衍的鄙夷,笑著接過他的箱子。
“皇上的情況如何?”
宗赫搖頭:“前幾日發現他的精神狀況不好。”
“病人麼,總是有點的。”
“不是。”宗赫否定了陸衍的經驗之談,“據我觀察,他不是因為生病。反而像是因為精神狀態影響了身體。”
宗赫在寢宮門口的花園聽下來,回身看著陸衍。四目相對,陸衍語塞了。
宗赫那樣的眼神,陸衍很熟悉。那是一種心照不宣的意會……
陸衍是代替叔叔前來會診的。皇帝的病情他也隻是看了叔叔的記錄。宗赫覺得會與他有關必然是覺得和聖上有關。
兩人進入寢宮,幾個太醫已經在一旁討論起來。
聖上見二人,看了看陸衍便走上前來:“幾位禦醫已經看過了,暫時沒什麼眉目。你也去看看吧。”
聖上將二人帶到龍榻前,隻見皇帝緊閉雙目,眉頭緊鎖嘴裏含糊不清的說著什麼。
陸衍頭一次見到皇帝如此焦灼的樣子。他略詫異地回頭看向宗赫。
“你說的……是這個情況?”
宗赫點頭:“前幾日護駕,夜裏發現他一直夢囈。”
陸衍看向聖上再次確認,他也是沉默點頭。陸衍診了脈,各處細看了下。並未發現什麼。
和幾位太醫相商,大家也是一籌莫展。
“師傅,藥房記錄。”這時小太監拿來了皇上的記錄。眾人過目,依然無所獲。
“皇上的藥食我們都看過了,實在不明白是何故。”徐太醫在水雲居門外歎氣,“原本隻是風寒發燒,至此……”
陸衍不語。皇帝身體一直不錯,即便是近年來國事繁重也不會至此呀?
“這您可就不知道了。”戌時,相熟的小太監送陸衍出宮偷偷說,“我前幾日聽寢宮的人說,皇上夜裏起身看到了先帝!”
“什麼?”陸衍不可置信。
“真的,他還哭來著。說是給先帝道歉。”小太監認真的樣子不像是騙人。
陸衍一會回府,突然感覺背後一陣涼意。
“完璧歸趙。”
天保四年,芒種。
皇帝的身子在回暖後有所好轉。這一好轉他便不顧眾人反對沒日沒夜的處理朝事。
“前些日子都是少琮替他打理的。”宗赫道,“這些年他和少琮的關係,想必你比我清楚。”
“調你執掌天機衛,卻把西南軍遷調至西北方……當皇帝估計都這樣,誰都防。”
宗赫輕笑:“防人之心不可無,更何況他也不一定防錯了。”
兩人碰杯一飲,陸衍心想,防對了也不一定就防的過了。
幾日後,陸衍受到消息。詩詩有孕了。大家都很是高興。
老爺子幹脆就順著聖上的意思,讓陸衍住進了熙寧王府負責安胎。這倒是愁壞了陸衍。抬頭不見低頭見的可怎麼弄。
可是聖上並不這麼想。
“我說,自從那次溫泉回來,你整個人就怪怪的。”詩詩睡下後,陸衍就被請去了書房。
聖上備了夜宵,似乎並未回房就寢的意思。
“皇兄近來身體不好,我也沒機會和老朋友談談心……”聖上很有誠意地給陸衍先上了一碗麵,“最近,可好?”
陸衍心裏苦笑。你好我便好。
“前幾個月我提議讓雲非出任西南軍議會,被皇兄拒絕了。”自從上次和聖上因為散布消息的事情不歡而散後,這是他第一次主動提起朝事。
“皇上……應該有自己的原因吧。”
聖上抬眼看了陸衍一眼,見他低頭吃麵便繼續:“他也想撤了我在兵部的職位,調去中樞院。”
“恩?”這下陸衍有了大反應。中樞院個個都是大官。但隻是聽著好,事實上=都是些無實權的官職。聖上在兵部任尚書,這官位可是重權在手的,“那誰接替你?”
“他讓我舉薦了些人。”聖上抖抖筷子,“我推了竇充。”
陸衍不語。所以年後,竇充就被調到了北麵。
“小嫣還好麼?”
陸衍點頭:“竇充每周都會來信。”
“對不起。”聖上冷不丁來了一句,看著錯愣的陸衍道,“竇充走的時候說原本打算入夏了就到你家提親的,卻被我攪了。北邊匪盜成群……恐怕他一時半會兒回不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