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於發現自己習慣了伏特加的味道,已經是第十次出入這家酒吧。聒噪的音樂振聾發聵著脆弱的視聽,血管裏蜿蜒的欲望叫囂著體內的蠢蠢欲動,眼前的一切都變得妖冶而糜爛。對麵的男人曖昧地衝我眨眼,這讓我終於覺得自己存在的價值不僅僅是成為那個惡魔的禁臠。舉起酒杯,鮮紅如血液般的液體微微晃動著蠱惑的漣漪,輕抿一小口,舌尖就著溢出的液體在唇上打了一個轉,果然很有成就感地看到那個男人向我走來。
腰間一陣涼,輕薄的衣物被撩起的同時,一雙骨節分明的大手撫上我的肌膚。溫暖,比那個惡魔的手要來得溫暖,這是我的第一感覺。那雙手在我的腰側流連片刻,終於在我的默許下劃入更深的地方。我勾起唇角,突然一個轉身,附到他的耳側,輕輕在他耳內吹著氣,感受到股溝處遊動的手指輕微的顫動。
“要不要,去我那裏?”
就這樣帶著一個不知名的男人回到了我的住處,還未脫鞋便被他撲倒。柔軟的羊毛地毯上兩具赤裸絞纏的身軀,一定是一幕足夠讓人驚駭的場景。我在心裏倒計時,三、二、一
——果然時鍾敲響的那一刻一道月光從漸漸張大的門縫進駐到黑暗的房間中,如同一把突兀的劍衝破了一室的淫靡。緊接著亮起的壁燈萌動繚繞的光暈播撒到我身上的這具軀體,而我頸窩處的頭顱瞬間呆滯不動。
我笑了,笑聲吃吃中竟帶了自己都想象不出的詭異。惡魔來了。
我想象著惡魔看到這幕偷情的戲碼至少應該暴跳如雷,但是等了很久卻是等到上樓的腳步聲漸行漸遠湮沒不見。原本準備好被暴打一頓的身體頓時軟成了一堆腐肉,而這堆腐肉上的強壯顯然已失去了縱橫捭闔的勇氣。男人從我身上爬起,悻悻穿上衣服揚長而出。
地毯上的我仍然就著這放蕩的姿勢張開著赤裸冰涼的四肢,有微涼的液體順著顴骨滑落,視野已不再是蒼白而空洞。多了些迷蒙,眼前的世界變得不再清冷,似乎連牆上相框裏惡魔的眼神也不再如往日般犀利冷酷,倒是無端多了些溫情。嗬嗬,果然是眼花了麼。伸出手居然能掬起一把眼淚,我看著相片上惡魔的簽名——Live
inthe
heaven,breath
inthe
hell。冷冽的筆體,如同他冷冽的個性般,每一筆都繞不出多一分感情,果然是他人性的絕妙注解。很多時候我都想在這行字後加一個單詞“devil”。這個十足的惡魔,用他天堂般的宅邸豢養著狗一樣的我,而讓我桎梏的靈魂如同煎熬在地獄一般的痛徹心腹。
我恨他,從他禁錮了我身體的那一天起我就恨他,從他肆意淩虐我靈魂的那一天起我就恨他,從他讓我痛不欲生的那一天起我就恨他……從他,讓我愛上他那一天起,我就恨他!
背向相框中那雙不帶絲毫溫度的眸子,卻終是忍不住想要更久一點描摹他的輪廓,妄想總有一天能讓那棱角柔軟出一汪春水,卻在今天之後徹底死心,原來他不在乎我。
轉頭,他的臉一點點倒入我的視線,連同下麵的字體。一個個的字母,e-i-v-l。突然想放聲大笑,原來生活的玄機即在於此,你看好好的live,倒過來便成了evil。活著不過是一場罪惡,原來我,真的已經沒有活下去的理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