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直很好奇,為什麼人類不喜歡喪屍呢?
因為長得醜?不衛生?數量多?獵食活人?
可是明明人類比起喪屍來,更醜陋,更肮髒,更卑劣,吃起人來也更徹底。
不過我想,喪屍大概也不在乎人類是不是喜歡他們,至少他們是喜歡人類的,當然,是對待食物的喜歡。
這個世界到底為什麼會變成這樣呢?
活下來的人都知道,三年前的那一場全球範圍的病疫,持續一個月的瘋狂大雨,上漲的海平麵,頻繁的火山和地震,混亂的磁場,崩潰的通訊,破滅的城市。
不過,最可怕的不是這些天災,而是在這場大雨中,不管是動物還是植物都開始變異,變得更強大的同時,還非常一致得把人類加進了他們的菜單裏麵。
當然,自稱站在食物鏈頂端的人類也開始變異,不過不是變成想象中美好的超能力者,而是喪屍。
最可悲的是,喪屍們也和那些變異的動植物一樣,把人類加進了自己的菜單裏麵——而且還是主菜。
事實上,在整個世界崩壞之後的第三年,沒有人會在意這種毫無意義的問題。
每一個活下來的人,每天唯一要考慮的隻有兩件事,一是怎麼找到食物;二是怎麼讓自己別變成食物。
聽起來,這樣的日子似乎沒法過,不過三年後還活著的人都覺得自己還活著其實挺不錯。
覺得沒法過的人,要麼被喪屍或者變異的動植物殺掉了,要麼自己把自己殺掉了。
而我,就是覺得日子還不錯的人之一。
所以我還活著。
而我的父母,親人,鄰居,老師,同學都覺得日子沒法過。
所以他們都死了。
不過也有一個例外,那就是我的同桌。
按道理他也是要死的,不過我剛好路過,所以他沒死成。
我現在都還記得他傻傻地被喪屍按在地上時,我拿手裏的鐵棍敲破喪屍的腦袋,白的紅的腦花濺了他一臉,他當時的表情,比被喪屍咬了還慘烈。
其實我原本沒打算剝奪他去死的權利的,隻是遇見他十分鍾之前,我爸被喪屍咬了熬了三個小時,最終還是從樓上跳下去,我沒攔著。
結果我媽瘋了一樣大哭著打了我一巴掌,罵了很多很難聽很複雜的話,也跟著跳了下去。
其實我想跟她說,被喪屍咬到的時候,爸爸就已經死了,所以你沒必要為了一隻喪屍去死。
可惜我沒機會說。
這是世界崩壞之後的第三個月,電梯早就不能用了,等我氣喘籲籲跑下樓的時候,隻看到樓下血流了一大灘,我媽運氣比較好,腦袋摔碎了,直接死的不能再死了。
而我爸渾身是血,半邊身子都骨折了扭成奇怪的形狀,不過他對自己的身體狀況毫不在意,趴在我媽身上啃得正歡。
我爸成了喪屍,我媽成了食物,為了區分,我想準確來說應該是喪屍爸爸在啃食物媽媽。
三分鍾之前,我媽見我沒攔著我爸跳樓,對我說得最後一句話是,你就是一個怪物!
我認識的人都叫我怪物,隻因為我看到鄰居打招呼不笑,被同學打了關在廁所裏也不哭,從來低著頭看什麼都沒表情,每晚都想方設法鑽到狗窩裏麵抱著狗睡覺,考試的卷子上總是畫滿了大朵的花。
醫生說我有病,心理疾病,很大一串的名字,關於自閉,感情認知障礙之類的,我也不知道為什麼他會覺得我有病,不過我也不會反對,因為我看過他說有病的人不承認自己有病。
一直以來我都不知道,為什麼他們要叫我怪物。
不過現在我大概是懂了。
我媽生了我,她也叫我怪物,就算別人認不出我是什麼,她總是不會認錯我的。
我的喪屍爸爸一邊啃著我食物媽媽的腸子,一邊抬頭看我,白色泛青的眼珠染了血色,看起來像是哭紅了眼。
還好我記得隨身帶著鐵棍,之前這根鐵棍是屬於我沒變成喪屍的爸的,他用這根鐵棍護著我和我媽活了三個月。
不過現在這根鐵棍屬於我了,為了表明我有使用這根鐵棍的能力,我拿他敲破了我喪屍爸爸的腦袋。
我喪屍爸爸倒在我食物媽媽身上,一地的血和碎肉,還有被扯斷和撕咬過的腸子,我小心翼翼得繞過去,不讓自己的鞋子弄髒。
走之前我扭頭看了看,我的食物媽媽摔破了頭,沒有變成喪屍。
我媽運氣真好。
她最害怕的事情,沒有發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