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機靈龜奴(1 / 1)

正所謂靠山吃山靠水吃水,靠著王八池也隻能喝上兩口王八水。前不著村後不著店的矮崗鎮就是這麼個破落地界。不過,破落是破落,隻要還有欲望橫生的人生活在此,便也不乏商賈流通、鶯燕成群。

隻是,比起二十裏外繁華富足的龔家縣,這兒的小商小賈們就確實顯得窮酸了些。既然販賣花黃、布料的商賈手裏攢不出什麼驚豔的貨色,便也連累鶯燕們的姿色都黯然了不少。

當然,啥樣的水土養啥樣的人,啥樣的人就存著啥樣的審美。在矮崗鎮的漢子們眼中,鎮東花月樓裏的花娘們已經是個頂個的美人胚子了。若還能在三餘之時湊上一貫錢,便可大刀闊斧的做一回爺,選上個漂亮的花娘,讓她將花月樓裏並不如傳聞般香醇的“小桃紅”,嘴對著嘴喂自己飲下。

酒的滋味兒摻著女人的滋味兒,可不就是一等一的好日子麼!

既然漢子們都存著這樣的共識,花月樓便是白日裏開張也能客似雲來。老鴇金姐更是日日笑得合不攏嘴,裏襟外襟揣著的碎銀子恨不能溢出來。

眼瞅著矮崗鎮的錢財幾乎被一個花月樓賺去大半,自然就讓那些個自持有幾分文采的酸儒吟上幾首“商女不知亡國恨”的酸詩,隔三差五的抨擊與指責。

不過,最恨金姐與她花月樓的人可不是那些個書生,而是恩客的婆娘們。本來嘛,自家男人辛苦數月賺的銀子,轉眼都塞進了那幫狐媚子的胸溝溝裏。婆娘們想念叨兩句,卻被男人嫌棄家花不如野花香。

婆娘們心中那個恨啊,遂個個攢著勁兒的給花月樓使些小絆子。

金姐對這些憤憤婆娘們三天兩頭的辱罵和找茬兒不屑一顧,卻也怕著哪天誰家婆娘失心瘋,真敢傷了樓裏的姑娘,耽誤自己的生意。

思來想去,金姐便狠了狠心,將原本在花月樓裏跑堂的龜奴小君良提溜出來,給了他五十兩銀子,讓他跑一趟龔家縣,收買那七品知縣姚光祖,順道兒吹吹風備個案。倘若哪天當真有人傷了自己的姑娘們,她便能理直氣壯的去趟縣衙告狀,順便讓那鬧事的人賠上一些銀子,也不致於在受傷姑娘修養的日子裏白白虧些營收。

至於為什麼放著樓裏另外幾個高大威猛的龜奴不選,反而選了這個瘦小幹巴、弱不起眼的小君良,金姐自然有自己的考量。

說到這個幹巴巴的龜奴小君良,倒是樓裏的妙人。姑娘們平日最喜歡和他一道打發時間,有些姑娘甚至願意掏出幾個體己的錢贈他些衣裳物什,隻為求這小君良指點一二。

本來呢,金姐還有心防著這個深得姑娘心的白臉小子,生怕他拐帶了自己的頭牌鬧得不愉快。可漸漸地,看這小子對姑娘們規規矩矩保持距離,也常在私下給姑娘們指點些讓漢子高興的正經法子。不但沒有拐帶她的姑娘,反而因著他的教授,讓幾個嘴巴不太利索的姑娘,慢慢成了一張巧嘴的百靈鳥,哄得不少散來的恩客恨不能成了常駐的熟客。

金姐這才放下心,又尋思著吩咐給他的細碎事情從來都做的妥帖漂亮,深知這讀過些書的小君良有些暗本事,便給他漲了工錢,讓他當了樓裏的首席龜奴。有事兒的時候找他相商,無事兒的時候也能嘮嗑打趣兒。

所以,當金姐向小君良傾訴婆娘們愈發不饒人的事時,小君良便給了金姐先去官府衙門備案的法子。這樣一來,免去了事發突然有理攪不清的局麵;二來,也能使得知縣大人心裏有個數兒,讓他從一開始就事存心中,知曉花月樓才是一直以來不堪其擾的良善一方;其三嘛,便是因著前麵兩點考量,讓賠償的銀子判得更加順利,將損失縮到最小。

用五十兩銀子去拜托一個七品官兒,做點力所能及的“小事”也算恭敬了。果然,幾天之後莫說架著膀子在花月樓大門前謾罵的婆娘們,就連街道巷口指指點點的婆娘們也都收斂了。

畢竟,鎮口的公告官文也不是賴的,白紙黑字寫明了:花月樓經商合理,若有任何意外橫生,衙門必追究到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