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樹林三人不約而同皺起眉頭,什麼人啊,這般粗魯,敲一下門,會死人嗎?是誰?失心瘋,神經病?坐在門對麵的柳樹林,老實人,沒脾氣,隻是站起打量闖入者。嘿,熟人!
老支書、老村長卻非常亢奮,無名火滾滾冒起,能燃燒整個塔克拉瑪幹沙漠,準備給冒失者上一堂周禮課,替他爹他媽管教管教,教他寫好禮貌二個字。他們轉身冷眼一曬,暗呼:僥幸!洲際導彈還好沒來得及發射!一張老臉總算沒有虧損。緊鎖的眉頭蕩開舒展,微笑悚然爬上來調皮地吊在眼角蕩秋千,愧疚灰溜溜地鑽入心疙瘩裏。
柳樹林站著,攤著雙手,眯眼望著對方笑嗬嗬的,竟然神來一筆招呼:坐,上坐,請上坐!
老支書身高臂長,搶占先機,一手茶壺,一手茶杯,不慌不忙地斟著茶,嘴裏也沒忘抑揚頓挫咬文嚼字:茶,敬茶,敬香茶!
老村長落個下乘,不甘心,眼珠和心思一齊轉動。有了!麵對來人裝模作樣拱手行禮,吆喝道:禮,行禮,行大禮!
三個女人一台戲,三個男人說相聲。如此搞笑的情景把來人逗得百分之九十九的細胞噴湧出朵朵浪花,逗得連一直在偷聽的何慧大嬸嗬嗬大笑。。簡直是一場快樂大本營的現場直播!來人苦笑著,點頭示意。來者何人,王斌王大官人是也。王大官人,三十來歲,濃眉大眼,身材魁梧,頗具軍人特質,為人卻平易近人,楊柳村男女老幼一萬多人心中最受歡迎的人之一。若是平時他怎麼也得配合演下去,不管他京劇、越劇、粵劇、評劇或話劇。他今天下午三點趕到楊柳五村賀家灣完成劉奶奶腦中風搶救工作,曆時兩個小時。他累了,躺在涼椅上閉目養神,不及半個小時。老式諾基亞手機接到兒子文智五個字:“薑太公失蹤”的短信,心急如焚。賀家灣與新田鋪直線距離雖然隻有五十裏,但七拐八彎,至少六十裏路程。可是也不是坦途到底,有的是坑坑窪窪的小路,一不小心,摔他一個四腳朝天;更何況還有荊棘密布的山道,崎嶇難行,其中的灌木雜刺說不定與你嬌嫩的小腿來個激情交流,留下一段刻骨銘心的記憶。王斌白褲膝蓋部位明顯有一鮮紅的汙漬,肯定是雜刺的傑作。他似乎沒什麼感覺,一門心思向前飛奔。他火急火燎總算在傍晚時分趕回來了,看到樹林大哥家燈亮堂堂地,便輕車熟路闖入,自然上氣不接下氣,現在隻能一屁股坐在椅子上,大口大口地喘息。
王斌打了一個手勢,意思很明白:大叔、大哥請坐,容我調息一下,有事等會再說。老支書他們三人回歸原位靜候,端起茶杯,斯斯文文地喝著茶,三雙眼睛可沒忘時不時偷偷掃描王大官人,三人心裏在暗暗發笑:小子(老弟)你家轎車、摩托車、自行車齊全,全當擺設,不懂得與時俱進,以車代步,非要成就鍛煉的虛名,這不自找苦吃嘛。
沒多久,王大官人,長長地呼出一口濁氣,呼吸終於平緩下來,心跳也是恢複正常頻率,便開口打破了近乎靜音的局麵。
我的模樣狼狽不堪,大叔、大哥請莫笑。一個朝夕相處的人突然不見,換了誰也會像小孩子一樣惶恐,慌亂如麻,失了分寸。兩位大叔難道也是、、、、、、?
老支書沒有立即回複,而不緊不慢地小心翼翼地放下茶杯,眼光不經意射向對麵的老村長。老村長似乎毫無反應,依舊美滋滋喝著茶,也沒忘喝一口嘮叨一句:好茶!香!老支書見老搭檔如此動作,心裏透亮:老家夥揣著明白裝糊塗的毛病又犯了。忠和同誌你真夠慫蛋,說幾句很難嗎?也罷,那就讓我動動嘴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