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天堂寨(1 / 3)

天堂寨

學校放寒假了,藏族姑娘卓瑪背著行李走出大學校園,趕往西寧汽車站坐上去家鄉的汽車,準備到縣城接上中學的表弟普布,到了家鄉鎮子上的學校,普布已經等在校門口了,普布說:“姐,你怎麼才到?我已經等你一個多小時了。”卓瑪說:“路上汽車停的地方多,耽誤了一會,東西收拾好了嗎?”普布說:“收拾好了,就一個背包。”卓瑪說:“走吧。”從鎮子上坐汽車到紮陵湖,一路上看不到人家,晚上八點多了,卓瑪喊說:“司機師傅,在前麵那戶人家那裏停一下,我們下車。”司機在有人家的地方停車,卓瑪和普布提著包袱下車,這戶人家也是藏族人,以前也是遊牧民,主人叫羅布,女人叫頓珠,兩個女兒,大女兒丹巴已經結婚,丈夫叫桑傑,小女兒央金和卓瑪是高中同學,央金高二的時候騎馬從馬上摔下來,下身癱瘓了,沒有錢去大醫院醫治,不能去遊牧了,就在紮陵湖公路邊搭了幾間屋子,開了一個小飯館,就在附近養了一些羊,日子過的很清苦,卓瑪每年放假都到央金家裏來,等父母從草原回來到黃河邊的冬牧場,來接她回家,卓瑪進屋喊:“羅布大叔,頓珠大媽!”頓珠說:“卓瑪,放假了?”卓瑪說:“是的,央金哪?”羅布說:“央金在屋裏,東西放下,還沒吃飯吧?”卓瑪說:“接到我表弟就來了,沒吃飯哪!”頓珠說:“央金!卓瑪來了,你們進去吧,我給你們做飯。”央金推著自製的輪椅出來,說:“卓瑪,放假了?”卓瑪說:“是的,這是我表弟普布,普布,喊姐姐!”普布喊說:“央金姐姐!”卓瑪問:“央金,身體怎麼樣了?”央金說:“還是那樣,下半身沒有一點知覺。”卓瑪說:“要不是你出事了,應該和我一塊去上大學了,家裏沒說去大城市給你治嗎?”央金說:“沒有那個可能了,一家人被我連累的沒法去放牧了,哪有錢去看病?”在羅布家住了兩天,卓瑪實在住不下去了,小飯館來吃飯的人很少,沒有什麼收入,再這樣住下去,恐怕他們家都揭不開鍋了,卓瑪說:“羅布大叔,能借給我們兩匹馬嗎?我想和表弟在冬牧場找家裏人。”羅布說:“馬家裏有,你一個女孩子帶著一個小孩子,去那麼遠的地方不行的。”卓瑪說:“有什麼不行的?我以前在家裏也是放牧的。”央金說:“卓瑪,馬上要冷了,要是你們去了找不到家裏人怎麼辦?”卓瑪說:“按往年的時間,他們應該趕往冬牧場了,我們放假了,身上也沒什麼錢了,隻能等找到家裏人給你們送錢過來了。”央金說:“都怪我,讓家裏日子過的你們的苦,我還不如死了算了。”丹巴說:“說什麼哪?家裏人誰怪過你?你現在躺在床上,我們心裏能好受?我和你姐夫商量了,明年去草原放牧,掙錢給你治病。”央金說:“姐!”羅布說:“卓瑪,我知道你是怎麼想的,不想連累我們,讓你大媽給你們準備幹糧,找不到就回來。”卓瑪說:“嗯!謝謝你們!”告別羅布一家人,卓瑪和普布騎著馬趕往冬牧場,三天過去了,普布問:“姐!你知道冬牧場在哪嗎?”卓瑪說:“在黃河邊上,隻要沿著黃河走,肯定能找到的。”普布說:“黃河這麼長!什麼時候才能找到?”卓瑪說:“普布,你也看到了,我們倆再那樣吃下去,央金他們家要斷頓的。”普布說:“我知道的。”卓瑪問:“冷嗎?冷就下來走一會。”普布說:“嗯!這裏能到冬牧場嗎?怎麼一戶人家也看不到?幹糧可不多了。”卓瑪說:“省著點吧,等看到牧民問一下就好了。”一個星期過去了,沒有找到家裏人,也沒看到一個牧民,幹糧也吃完了,太黑了,他們搭好簡易帳篷,普布說:“姐,晚上吃啥?”卓瑪說:“幹糧沒有了?”普布說:“沒有了。”卓瑪說:“你生火,把鍋架起來燒水,我去找點蘑菇什麼的,馬也要吃草。”姐弟倆在大山裏吃點蘑菇、野菜又堅持了兩天,開始下雪了,卓瑪說:“普布,下雪了,收拾一下,我們得走了。”普布說:“姐,還往哪裏走啊?我一點勁也沒有了,現在就算想回央金姐姐家,也找不到了。”卓瑪說:“普布,都怪姐,我們是牧民的兒女,不能就這樣凍死在大山裏,起來,跟姐走!”雪越下越大,普布伏在馬上,卓瑪牽著走,卓瑪喊:“普布,不要睡覺。”普布聲音很弱了,說:“姐,我冷,還餓。”卓瑪說:“到前麵找一處避風的地方,姐給你找東西吃。”天又暗下來了,雪還在下,卓瑪燒好熱湯,喊說:“普布起來,喝點熱湯暖和暖和。”普布說:“姐,我餓。”卓瑪說:“姐知道你餓,喝點熱湯就不餓了。”普布坐起來喝野菜湯,卓瑪說:“這大雪下的,野菜都找不到了。”普布說:“姐,我們會不會死在這大山裏?”卓瑪說:“不會的,我去撿點柴火,別凍著。”卓瑪眼含著淚去撿柴火,雪更大了,卓瑪撿了一抱柴火正準備回去,突然看到燈光,大喊:“普布!普布!那邊有燈光,一定有人家,我們有救了。”普布掙紮著站起來,說:“姐,在哪裏?”卓瑪說:“就在那邊,收拾一下,我們過去借宿。”深山裏有人家了,讓他們姐弟倆看到了希望,牽著馬,頂著風雪奔燈光走過去,卓瑪喊:“停下,這裏是懸崖。”普布往下一看,果然是懸崖,很深,而且還有水流的聲音,普布說:“姐,過不去了,咋辦?那裏是有燈光,肯定有人家。”卓瑪說:“既然有人住在那裏,一定有路,我去找找看。”普布說:“姐,不用去找了,對麵是吊橋,應該隻有這一條路。”卓瑪說:“燈光還亮著,裏麵的人還沒睡,我們喊吧,一會他們關燈睡覺就麻煩了。”普布說:“這麼遠,聽的到嗎?”卓瑪說:“聲音可能傳不了這麼遠,把火把點起來,隻要有人從房子裏出來一定看的到的。”姐弟倆扯著大嗓門喊:“有人嗎?救救我們!”普布喊:“救命啊!”夜深人靜,空曠的山穀,聲音傳的很遠,半個多小時過去了,沒有人應答,姐弟倆的嗓子都快喊啞了,普布說:“姐,裏麵的人聽不到。”卓瑪說:“燈還亮著,應該還沒睡,你歇歇,姐喊,有人嗎!”對麵有人搭話了,說:“你們是什麼人啊?這麼大的雪,你們想找死啊!”卓瑪說:“太謝謝了,終於有人出來了,普布,我們有救了,是這樣的,大叔!我們是牧民的孩子,在城裏上學,放寒假了,我們就想到黃河邊冬牧場找家人,沒想到迷路了,幹糧吃沒了,我弟弟快凍僵了。”對麵那人用手電筒照一下,看到兩個雪人,兩匹馬,說:“往後退一點,我把吊橋放下來,你膽子真大,一個女孩帶著一個小孩,敢跑到深山老林裏來。”吊橋放下來,對麵的人走過來,說:“走吧!”卓瑪說:“大叔,我叫卓瑪,這是我表弟普布。”那人說:“哦!我叫季鬆。”普布說:“姐,我餓!”季鬆說:“馬上到家了,有你吃的。”普布說:“我走不動了。”卓瑪說:“姐扶你上馬。”季鬆說:“幾天沒吃飯了吧?不能騎馬,走一會身上暖和,保持體力才不會生病。”卓瑪說:“普布,再堅持一會,馬上就到了。”季鬆說:“到了,你們先進屋吧,我把馬牽馬棚喂一下,馬也餓。”季鬆喂好馬進屋,看到他們姐弟倆在那發抖,指著壁爐說:“快把外麵的衣服脫掉,上沙發床圍著被烤火。”卓瑪說:“謝謝!”季鬆倒了兩杯酒遞給他們,說:“先把酒喝下去暖和暖和身子,我去給你們做飯。”牧民的兒女都會喝酒,而且酒量還不錯,一杯酒喝下去火辣辣的,身上裹著被子,烤著火,漸漸地沒那麼冷了,普布迷迷瞪瞪的睡了,季鬆端著兩碗麵過來,說:“先把麵吃了再睡,我放很多辣椒、胡椒、薑,都是去寒的。”普布接過來呼呼啦啦吃完了,問:“還有嗎?大叔。”季鬆說:“這一大碗還不夠啊?你們幾天沒吃飯了,不能一下子吃這麼多,會脹壞的。”卓瑪說:“普布,大叔說的對,聽大叔的。”普布說:“哦,也沒那麼餓了。”裹著被一會就睡著了,卓瑪說:“大叔,打擾你了。”季鬆說:“沒什麼的,後怕嗎?”卓瑪說:“嗯!今晚你要是聽不到我們喊,我們肯定撐不到明天早上,大叔,你怎麼住在這裏?家裏還有什麼人?”季鬆說:“就我一個人住這裏,這裏是世外桃源,我在這裏已經住三年了,累壞了吧?進屋去睡吧。”卓瑪說:“我不困。”季鬆說:“別撐著了,去我屋睡,屋裏有暖氣也不冷,我和你表弟睡這裏。”卓瑪說:“謝謝!你從哪裏拉的電線?”季鬆說:“我自己發的電,下雪了,太陽能發不了電了,我們走過的吊橋下麵就有水力發動機。”卓瑪說:“真沒想到,在這深山老林裏還有這麼好條件。”季鬆說:“自己動手豐衣足食,門窗、牆壁、地板都是我自己弄的。”卓瑪說:“你打算在這裏住一輩子啊!”季鬆說:“不行嗎?這裏山清水秀,景色怡人,而且沒有汙染,總比大城市適合人居住。”卓瑪說:“我家裏人都是住帳篷,如果有你這麼好房子,多好啊!”季鬆說:“遊牧民的生活是苦的,你現在上大學了?讀的什麼專業?”卓瑪說:“大一,醫科學校,遊牧民看病太難了,等我以後畢業了,就回草原為牧民看病。”季鬆說:“不準備留在大城市?”卓瑪說:“不準備,我爸媽,姑姑身體都不好,沒有看病的條件,一直撐著。”季鬆說:“是這樣的,遊牧民沒有固定的住所,有個小病隻能硬撐著,去睡吧,暖氣已經開一會了,房間應該暖和了。”卓瑪說:“好的,你也睡吧,你多大了?”季鬆說:“三十二。”卓瑪說:“才三十二,不喊你大叔了。”季鬆說:“隨便你喊,快點去睡覺。”

早上八點多卓瑪才睡醒,起來一看,季鬆已經起床了,卓瑪說:“起的這麼早?”季鬆說:“你起來了?早飯一會就好了,這個小家夥還真能睡,現在還沒醒哪。”卓瑪說:“怪我,讓表弟吃了這麼大的苦,我看你的房子這麼多,是你一個人蓋的嗎?”季鬆說:“不是,這是以前的人留下來的,我找到這裏的時候,門窗都是壞的,重新修過就能住了。”卓瑪說:“廁所在哪裏?”季鬆說:“就在這邊。”季鬆打開一扇門,說:“這間就是衛生間。”季鬆住的房子隱藏在樹林裏,進了院子是馬棚,馬車棚,進門三間,正房三間,左右偏房各兩間,房子中空天井的地方也有屋頂,有玻璃、百葉窗,即通風還透亮,普布骨碌一下爬起來就要往外麵跑,季鬆說:“想上廁所是吧?外麵冷,那間是衛生間,你姐在這裏,你等一會。”普布跑過去敲門,喊:“姐,你快點,我憋不住了。”卓瑪出來,說:“進去吧。”

早飯是米稀飯、油餅,普布吃了三塊連說好吃,還要伸手去拿,卓瑪說:“普布,差不多行了。”季鬆說:“卓瑪,你怎麼吃的這麼少?不舒服?臉這麼紅?”季鬆伸手摸一下卓瑪的額頭,說:“這麼燙?壞了,發燒了,快點去沙發躺下。”普布是男孩子,恢複的很快,卓瑪病倒了,季鬆熬了中藥讓卓瑪喝下去,一直到晚上燒才慢慢退去,卓瑪說:“真的麻煩你了。”季鬆說:“沒什麼的,雪停了,等你好一點了送你們回家,知道在哪裏嗎?”卓瑪說:“隻知道在黃河邊上。”季鬆說:“你說的範圍太大了,黃河跨幾個省啊!”卓瑪笑笑,季鬆說:“以前你們放假的時候去哪裏找家人?”卓瑪說:“紮陵湖邊有戶人家,是我同學央金的家,他們家以前也是牧民,自從央金從馬上摔下來下肢癱瘓,他們家就不放牧了,在紮陵湖公路邊開了一個飯館,我放假了就在他們家等我爸接我回去的。”季鬆說:“今年怎麼不在他家等你爸了?”卓瑪說:“央金家的日子不好過,過冬的糧食沒錢買,我想回家讓我爸給他們家送點糧食,牛肉、羊肉,才帶著普布進山的,普布去哪了?”季鬆說:“小男孩閑不住,在外麵玩雪,這樣吧,等你好一點了,帶你們去紮陵湖央金的家,我這裏有糧食,送給他們家一些。”卓瑪說:“你這麼多的糧食,從哪裏買來的?”季鬆說:“湖邊土地肥沃,我自己種的莊稼,都是綠色食品,沒有一點汙染。”普布從外麵進來,說:“姐,你好點了嗎?外麵好厚的雪。”卓瑪說:“外麵這麼冷,你還不在屋裏呆著。”普布說:“我穿的多,不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