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 章(1 / 2)

宋仕鵬很少坐出租,他一般都是自己開車。整個軍校都知道教軍事運籌學和戰術學的宋博士有輛上麵特批的迷彩吉普,幾乎成了學校停車位上的一道亮麗風景。可今天是被某高中特邀去講座的,宋仕鵬估摸著那吉普容易把純潔的花季孩子們驚著,於是隻得委委屈屈的叫了輛出租車把自己塞進去。

誰知道更委屈的還在後麵。宋仕鵬鬱悶地看著開車那哥們兒的後腦勺,啟程快三十分鍾,這位仁兄除了一開始的“先生請係好安全帶”之外,愣是沒多說一句話。不都說的哥是三百六十行裏最能貧的主兒嗎,合著他好不容易坐回出租還不給享受常規待遇?

“師傅,那個……甭管天南海北,咱多少說點啥成不?”宋仕鵬終於受不了的開口。他能在演習的戰壕裏蹲守一天一宿,唾沫橫飛的把同坑道裏的盟軍嘮叨陣亡,卻忍受不了幽閉空間中的一丁點兒沉默和壓抑。

話音剛落,前方正專注開車的人便抬頭快速裏瀏覽了一下車鏡裏後座的情況。宋仕鵬看見他的嘴角動了動,馬上來了精神,正襟危坐的等待的哥開口。人家師傅也不負眾望,憨厚樸實的音色於啟程三十分鍾後終於再度響起。

“先生,請係好安全帶。”

宋仕鵬終於陣亡。

也不知過了多久,元神歸位的宋博士才掙紮著爬起,用盡最後一口真氣可憐兮兮地戳戳的哥的肩膀:“師傅,開廣播吧。”

沈盟開出租有三年了。這城市的大街小巷岔路胡同他比衛星地圖還門兒清,起碼衛星地圖不會告訴你哪家館子口碑好哪座小區物業服務太差,可乘客們會說。形形色色的乘客裏,沈盟最喜歡那種滔滔不絕型的。自己隻需要貢獻耳朵,就可以完成一次小老百姓之間心貼心的交流,別人小日子裏的各種滋味,他總能感同身受。

沈盟知道自己嘴笨,鹿小雨總說他十天不說話,說一句能把人噎十天。久而久之,他也就習慣沉默了。可今天上午拉的一個活兒似乎對他的沉默尤其不滿,直到跟路邊兒吃完午飯沈盟還沒忘那人一下車就咬牙切齒打手機的模樣。

“老關,幫我把車開到XX高中邊兒上的停車場,對,我兩個小時以後就要用。啥?!再讓我打車信不信我跟你拚命?”

安靜,有那麼讓人難以忍受嗎?沈盟不理解,可能人和人總是不一樣的吧。

傍晚時候沈盟攬了個大活兒,跑城郊,而且是來回。這一趟下來怎麼著也有個百來塊,沈盟二話不說就接了。那人不放心打計價器,非要先談好價,看起來也是經常跑來回的,說的價倒也不算離譜。可沈盟覺得不打計價器屬於違規操作,有點猶豫。最後兩人商量,沈盟打上計價器,到時候如果計價器比談好的價錢高,就按談好的給,如果低呢,當然就按計價器給。怎麼看都是乘客占便宜的買賣,沈盟卻樂得答應,他的著眼點在於,自己又沒吃虧。

可事實上,這虧卻吃大了。到了郊縣的繁榮集市,那人下車直奔一幢二層磚瓦小房。沈盟就把車停集市口那兒趴方向盤上等著,同時觀察一下人民生活水平在小康道路上昂首前進的步伐。等著等著就不對勁兒了,後車鏡兒裏一白色桑塔納正左拐右拐跟跳華爾茲似的往前衝。沈盟第一時間判斷,開車那人要麼是新手要麼是酒後。二話不說,沈盟掛擋就要往旁邊的岔路裏閃,自己這車可是人家公司的,別說撞就是磕了碰了自己這飯碗都得不保。

以沈盟的技術,那麼遠的距離足夠有充分的閃躲時間。但一抬頭,他卻猶豫了。以前看過的法製節目跟電影似的在腦海裏重放,他永遠忘不了那段路邊攝像頭拍下的酒後駕車錄像。人在橫衝直撞的汽車麵前,真的很渺小,連個緩衝都沒有一下子就飛得老高又重重的落下。監控錄像隻有圖畫沒有聲音,可沈盟在那個瞬間卻分明聽見了那重重的一聲“砰”。

猶豫隻是一瞬間,抬頭看看前方的集市,沈盟一咬牙,迅速發動汽車往旁邊開,桑塔納已經呼嘯著逼近身旁,而沈盟讓開的道路恰好可以讓它通過。就在它要擦身而過的瞬間,沈盟的出租車突然蹭了過去,一下子把桑塔納別到了路邊,桑塔納的線路一偏,直接進了水塘。水塘不深,但淤泥足夠讓那大家夥消停下來。沈盟在關鍵時刻踩了刹車,驚險的在水塘邊搖搖欲墜。

沈盟開了這麼多年車,第一次進交通局。開桑塔納那位爺到了局裏還嚷嚷著六六六呢,惹得把他們拎來的年輕交警不住感歎,在發展城鄉物質文明的同時也不能忽略了精神文明建設啊。最後鑒定結論,桑塔納司機負主要責任。沈盟負次要責任。後者需要交罰款並把本本留交通局半個月,前者呢,等清醒以後再作處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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