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夷,萬靈大陸最多山的區域,是凡人的禁地,是修靈者的天堂。這裏終年落雪,極少幾處被譽為修靈仙境之地才能體悟四季更迭。
似有若無的三月春風拂過,千樹萬樹抽出鮮綠嫩芽,一夜才過,那滿山的嫣紅便像落雪酣暢覆蓋住了靜幽穀。
西南寒峭,大概隻有這穀裏的暖風才能發揮有悖西夷常理的奇妙能力。靜幽穀,隱秘在叢山深處的桃源,悄悄的迎來新年的召喚。在這裏麵的隱戶足不出戶,卻也未曾與外界斷絕往來,而遠方的遊子也逐一歸來參加春之祭的桃花宴。
清晨薄霧環繞,山與穀還分不清彼此。山尖積雪被抹上一臉紅妝,九黎山宛若處子婉約的矗立在青紫的晨暮裏,若隱若現,流露不可思議的嬌豔。
這九黎山下有一條秘密通道進出這春日早發的世外桃源。通道的入口掩藏在陡峭的巨石上,恰好又被四周從岩石縫隙拚命長出的灌木覆蓋,從外望來,僅是山崖一叢荊棘,直叫外人難尋,一般不會安排穀內侍衛監守。隻是近來幾日不同,一年一度的桃花宴是家主犒勞本族及外族子弟的盛會。所以這入口已經搭建好了軟木梯,直達山腳,同時穀內管事安排兩名經驗豐富的侍衛在此迎接在外奔波了一年的親族。
山風時起時落,褐色軟梯在岩壁來回輕搖,視覺上幾乎難以辨別。鳥獸無聲,四下裏相當沉寂,隻剩下軟梯嘎啦嘎啦的撞擊聲,提醒新日來臨。
驀地,岩石上的荊棘簌簌作響,一隻黝黑山貓倉促躥出,絲毫不顧及距離山腳的幾十米的高度,亡命的張開四肢,像一片黑影撲向山下的冷杉樹。
碰!
山貓狠狠的撞在冷杉的枝幹上,稀疏到沒有枝葉可以緩衝的冷杉木然的搖晃一下,枝丫間躲藏了一個寒冬的碎冰紛紛灑灑,悉數現蹤。山貓喉嚨裏發出痛苦的低吼,前爪死死抱緊樹幹,搖搖晃晃,尾巴和後肢在空中撲騰好些時間,方才穩住。
啪啦!
岩石上的荊棘叢再次出現動靜!一道黑影毫無征兆的撲了出來!
山貓張嘴驚恐大叫,瘮人的叫聲如同幼兒啼哭,回回蕩蕩縈繞在冷杉林的上空。山貓的身體柔軟到不可思議的扭曲一圈,後肢和尾巴躲到冷杉的背麵,扣入灰色樹皮的利爪猛然拔起,將幹燥鬆動的陳舊老皮整塊撕下。貓頭一閃而逝,躲到樹幹背後,那藍幽幽的眼球裏瞳仁已經縮小到了一個點!隨即,山貓立刻從兩米多高的杉樹一躍而起,不要命在空中抽動四肢,剛落地,頭還埋在泥濘的腐葉中,就開始拔腿狂奔,一路恐懼的低吼,很快消失在黑黢黢的山林間。
那崖壁上的黑影隻有一半身子懸掛在外麵。雙臂沒有骨頭的樣子,甩在半空中。一道黑線沿著石壁反射的青色天光淌下。濃鬱而甜膩的血腥味擴散開來,被風一攪,徐徐向空中蕩漾漫溢。
山風彼時再起。那黑影在風力的糾纏下,開始擺動,從沒了頭顱的脖頸裏流出的血液紛紛灑灑,在灰岩上淋了一道又一道。終於,荊棘林耐不住屍體的重量,無頭的死屍驟然脫離岩壁,一灘爛泥般砸在岩壁上,然後微微彈起,在空中翻了一個圈,平鋪著摔在石頭和雜草裏麵。
血花四濺!
空氣中的血腥味濃鬱得越發令人作嘔。
一隻禿鷲從微微發亮的高空中俯衝而下。花白的羽翼同樣染著一彤豔彩。禿鷲腦袋上稀疏的毛羽向後緊緊貼在頭頂上,彎鉤樣的鳥喙發出陣陣興奮的鳴叫,黃色中眼睛裏瞳孔展開,銳利的盯著岩石上的隱秘入口。
很短時間內,禿鷲已伸長雙爪,露出鋒利如刀的指甲,閃電般出現在山壁上,抓住入口處血泊中的半截握劍手臂。它絲毫沒有猶豫是否應該捕獲血泊中的半截人身抑或是散落的內髒,就興奮的拍打翅膀準備再次騰空,可叫聲緊接著淒厲一變,慌張的鬆開雙爪,扔下斷臂,拚命拍打雙翼,眼看就能夠逃離山岩重新回到空中,但就在這時,一道追命的音符響起。
錚!金屬聲破空而過,禿鷲橫著從中裂開,一蓬熱血爆射。嗚咽的悲鳴響起,禿鷲上半身殘留的半截翅膀繼續拍打了三下,終究是重重的砸落在血泊之中。很快,粘稠的血液浸泡了灰羽,像來自地獄的黑油,難以掙脫。
禿鷲恐懼而絕望的哀鳴聲聲切切,上下兩截身體都在血泊中掙紮、抖動、控訴。錚!金光清晰的由下而上的劃過,血泊從中裂開顯出一手多深的凹槽,很快黑血又重新彙聚成潭,然而禿鷲已然從中被分為四半,瞬間斃命!
天邊露出了魚肚的白色。
微光下,在離血泊不到三米的地方,就是可以容納一人通過的入口。此時可以看見一人盤膝坐在洞口。他的麵容像枯木,呆板死灰,散發出一抹金屬的光澤。黑色的長袍罩住整個身體,無法分辨身高和體魄。不過,他唯一露出的手指頭卻是修長白皙,柔美如同女子。此時,食指與中指並攏,拇指緊扣其餘二指,對著血泊,微微晃動,似乎在拉動什麼。沿著手指的方向望去,一片薄若蟬翼的金色葉子,在空中盤旋翻滾,偶爾反射到一絲光亮,刺眼灼熱。
忽然,他兩指向內微微一勾,金色的薄葉片瞬間出現在兩指中間,隨後手掌縮回到長袍下,整個人突兀的直挺挺站立起來,山風從峰顛沿著石壁落下,拉扯著長袍舞動,獵獵的黑袍波動如同惡魔臨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