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子裏的那棵桂樹悄無聲息地開了。而她,也已經在這樹旁靜靜地站了小半個時辰。也許是不忍或是不敢去多看一眼這滿布瘡痍的問香樓,她的目光都一直停留在那些花上!
黃白,深邃中若隱若現的黃白,多像是那夜的星星。
有好些天沒見著他了,馥香滅了燈,搬來一張圓凳,靠在窗欞邊發呆。河對岸的燈火忽明忽暗,看得她眼神迷離,也跟著恍惚了。
“篤篤篤”,幾聲有力的敲門聲傳入耳中,馥香驀地彈射而起,向門栓奔去。
“香兒,睡下了?”
馥香猛地拉開門栓,把他嚇了一跳。她看到了,卻什麼話也不說,隻一頭紮進他懷裏,兀自笑出聲來。這下倒是把他給弄懵了,本來準備了驚喜給馥香的,誰成想,到先被她給驚了。他木訥地伸出雙手,抱住馥香,鼻子湊近她的秀發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微笑著問道:“傻笑什麼呢?燈都不點。”
馥香沒有回答,反而笑得更歡了。他很明顯地感覺到背上的力道加重了幾份。
過了好一會,馥香終於累了,抬起頭看著他,嘟了嘟嘴,說:“哼,不告訴你!”
他看得心中一蕩,迎著那櫻桃小嘴,狠狠地親了一口。
馥香兩腮頓時緋紅。她努力掙脫開來,摸到桌上,就要點上油燈。他連忙製止,道:“別點了,帶你去看樣東西。”
“嗯!”應聲中滿是欣喜。
“不過,我得先把你的眼睛蒙上。”
“好吧,任君處置!”馥香倒是很爽快,說完就眼睛一閉,伸長脖子向他遞去。
他逮住機會,又在櫻桃小嘴上狠狠親了一口。這次,馥香沒有躲開,隻是輕囈了一聲。他見好就收,用手帕蒙住馥香的眼睛,然後一把摟住,將她橫抱在懷裏,慢慢地向樓下走去。
每逢他在,問香樓都會很靜,仿佛這裏隻有他們倆。
朱光翟已經早早地候在院子中。在這種場合下,還能出現的,也隻有他了。
他衝朱光翟笑著點了點頭。朱光翟會意地退了下去。
“好啦,咱到了!”
“到了?到了,你還不讓我下來。眼睛都快被蒙瞎了!”馥香佯怒道。
“你讓我放,我就放啊?那多沒麵子。”
馥香聽完,摟住他的脖子,在他臉上印了個唇印,俏皮地說:“這下有麵子了吧!”
“才有了一半,”他佯裝委屈地回道。
“好吧!”馥香抽出手,迅速地解開了手帕。
他沒想到馥香會耍賴,心想今晚的苦心安排都算是白費了,竟情不自禁地歎了口氣。再看看馥香,已經沒了方才的俏皮,正一本正經地看著自己。那雙清澈見底的明眸直將他魂勾了去。
馥香還又抱住他的脖子,照著他另一麵臉龐,深深地吻了下去。
他抱緊了馥香,關切地問道:“傻丫頭,怎麼哭了?送你的禮物,喜歡麼?”
馥香梨花帶淚,卻撅著嘴,笑著說:“誰哭了!那是我故意弄的口水!”
隨後,又是一串銀鈴般的笑聲。
那夜,沒有月亮,天上的星星看上去黃白黃白的,就像眼前桂苗上的玉一樣。
馥香從脖子上取下那朵桂花,放在手心,眼淚止不住往下落,將它打得透濕。
“回不去了,回不去了……”這四個字被竭斯底裏地咆哮著,被撕心裂肺地呐喊著,一遍又一遍的撞擊著她的心扉,撞得她好痛、好痛!
馥香努力地調整著自己的呼吸,卻還是控製不住,握著黃玉的手,一次又一次地捶打著胸口。她已經很努力了,很努力地去遺忘。可是,他仍在那,屹立不動。
“朱衍!”她從牙縫裏擠出這兩個字。隨之,右手一鬆,那夜的桂花,落了。
秋風蕭蕭,吹得樓上的匾額“哐哐”作響。匾額已經殘缺過半,隱約隻能看見“問”字。馥香瞧見那字,卻又是笑了。
“煙雨江南秦淮河,秦淮河畔新月樓”,坊間流傳的這句話讓初到南京的她對新月樓的好奇心越來越大,但她並沒有直奔新月樓。外麵的世界是那樣美好,她才不想那麼快又鑽進另一個牢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