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晚上,冼樂又做了那個做過千百遍的噩夢,隻是夢的結尾他沒有絕望的呼喊出聲。他從夢裏醒來,便木愣愣地看著搖曳的燭火發呆,沒有淚水,沒有汗水,也沒有太過明顯的傷感和痛苦。
他咽了一口口水,感覺嗓子有些幹澀,決定下床去找點水喝,赤腳踩在冰涼的地板上,寒氣侵透全身,他卻沒多少不適,一杯涼水下去後,他突然裂開嘴笑了,笑容裏是比冰雪還冷冽的孤寂,比血色還蒼涼的滄桑。
我是冷漠之人嗬……
他默默重複著這句話,心裏有一種如釋重負的感覺。之後他睡得很安穩,很香甜……
第二天一大早冼夫人便過來把他叫了起來,在冼夫人一邊給他套上層層疊疊的衣物的時候,他也從冼夫人絮絮叨叨的嘴裏知道了兩個消息,第一個是他兩年沒見的大哥冼輝終於要回家了,預計今天下午就能到家,冼東陵被冼銳鋒死纏亂打終於不清不願地答應帶人去接人,而第二個消息卻是寒林寺弘真大師第一次光臨冼家寒舍,現在已經坐在大廳裏,正點名要見冼樂。
對於弘真大師的拜訪,冼樂著實有些驚訝,倒不是弘真大師屈尊讓他受寵若驚,隻是他沒想到弘真大師會來的那麼早,雖然他今天睡過了頭,但也並不晚,聽冼夫人的意思,弘真大師隻怕五更天就從寒林寺出發了。
“聽說弘真大師是一閉關結束就過來了。”
說著話的時候,冼夫人很驕傲,雖然她也不清楚弘真大師的來意,但自己的兒子能讓弘真大師這樣的高僧如此看重,她這個做母親的臉上特有光。
“樂兒,等會兒和弘真大師說話,可別淘氣。”冼夫人把圍巾給冼樂嚴嚴實實地圍上,邊囑咐道,她想弘真大師這般屈尊,樂兒也不能不給他麵子,即使不喜歡見他,也要裝作喜歡——當然要是冼樂真做出不合適的舉動,她隻怕也不會舍得太責怪他。
冼樂點頭答應,低下去的眼睛裏卻有一絲不易察覺的寒芒閃現。
冼府大廳裏,冼銳鋒臉色凝重地和弘真大師談著話。
“樂兒沒有什麼異常,弘真大師多慮了吧,一個四歲的孩子而已,不是我有心袒護,隻是我實在敢不相信大師所言……”冼銳鋒嘴裏說著不信,眼裏卻也有幾分懷疑和擔憂。
弘真大師歎了口氣,伸手製住一旁準備開口反駁的空性,空性雖然不滿冼銳鋒懷疑師父的態度,但也不敢違背師父的告誡,一早弘真大師趕來的時候,便已經告誡過他不要隨意開口。
“小少爺聰慧過人,機靈乖巧,惹人喜愛,冼施主一時不信也是常理,隻是,哎,這羅刹之說常人看來或許荒唐,但在佛家確有其事,以前老衲佛法不精,隻以為小少爺是天煞命脈,隻要不惹紅塵當即無事,可前幾日老衲機緣巧合佛法有所僅僅,才發現小少爺是羅刹轉世,這才心急如焚地趕來。”
冼銳鋒沉吟半晌,仍舊難以相信弘真大師的說法,什麼羅刹轉世,實在虛無縹緲,他從來都不信有什麼鬼神,即使尊敬弘真大師也隻是因為弘真大師本身的人格,而無關宗教信仰。原本弘真大師說冼樂是天煞是殺星他就不以為然,現在弄出個更嚴重的羅刹,雖然聽著嚇人,卻更是不敢相信。
弘真大師很理解冼銳鋒的心情,任誰聽到有人說自己疼愛的兒子是妖魔鬼怪,都會不信,要是這話不是出自弘真大師而是其他和尚,隻怕冼銳鋒早就攆人了。但理解歸理解,弘真大師還是竭力相勸著,想想有關羅刹的那些傳說,他也不敢輕言就這麼放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