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48章 不能承受的生命之痛(1 / 3)

第48章 不能承受的生命之痛

“當時我魂都沒了,但又不知道是咋回事。後來才聽老師講是地震啦,卻叫我們不要跑,讓全蹲在課桌子下邊。等過後都不怎麼動了,才叫我們跑。哎呀!後來就全到了操場中間!說真的,我連咋個下來的都不曉得咧!”

“她們教室在二樓,我當時在九樓庫房!你才不曉得那樓甩成啥樣!當時我以為死定了。等我從樓上下來,地震早完了!”說著說著,燦爛的笑了。

已經好久了,特別是在共同經曆過這樣一場大地震後的今天終於還能夠團聚的在一起吃頓飯,也算是圓滿了;雖然是火鍋,但成都人,就興這個。

臨到要完的時候,巧巧突然說有事,付過帳後,交待好女兒領吳事學上剛為他準備好的家後,起身先去了。吳事學隻不便留,由她去了。又呆一些時候,出門由了女兒打上輛的,朝了那處不知生在何處的家趕去。

出租車很快,隻一會工夫就到了。吳事學下得車來一看,隻感到地方有些熟。

女兒在前麵領他上樓的時候告訴他,她說:“這是過去王阿姨的家,地震後第三天媽媽就把它收回來為你準備了好。”話沒有講完,吳迪拿出鑰匙打開門,順手把鑰匙遞了他。

吳事學進門發現是間套二的住房,裝修也不錯,但發現裏麵的陳設很眼熟,便疑惑的問吳迪:“這不全是我們家不用後,送婆婆家的家具?”話沒有講完,吳迪僅表現急躁地把話接了。她說:“唉呀!你就不要問嘛!媽媽說了,如果守門的大爺問你房東是哪家,你就說媽媽的名字。因為房子是媽媽的名字。還有啊!聽媽媽說,這裏過去是稅務局宿舍,房改的時候是王阿姨擔心將來分房,所以才寫媽媽的名字……”

女兒講話的時候吳事學隻聽著,卻疑惑地沒有再問,待送走女兒後才靜下來細想,他想:“難怪這地方總讓我眼熟。”跟著腦子裏一閃,很快記了起來:“哦對了,那還是我和她耍朋友的時候……”

吳事學依著和嬤兒在車站分手時的約定,這會兒用手機向她詢問,知道她人已到醫院,並知道她會同自己的侄兒一道陪她三嫂一晚,這才放心把自己所在的住處告訴給她。接下來又給毛毛和老十這兩個他兒時的朋友報過平安,約定第二天和他們在老十的茶莊見麵後,這才有時間和果果聯係,哪知手機剛一通,那邊哇嗚哩就哭了,直急來他不知所措的安慰了十來分鍾。剛感覺那邊好了點點,卻聽她抽泣的說:“算啦嘛!等明天再說好嗎?同學來找我上選修課啦!”

吳事學聽見心裏雖然著急,卻又不敢勉強,隻好忍痛掛了。

成都的茶店子長途汽車站坐落在剛建成通車不久的三環路西邊的外側,因為這兒的車大多通至阿壩州一線,所以從建築格調上看,就多有些藏區的風格。

此時嬤兒要去的川醫地處成都風景秀麗的府南河南邊的南河附近,臨近市區的中心位置,沿途要經過幾處代表了數千年四川文明史的金沙遺址、杜甫草堂、青羊宮,以及三國時期的武侯祠等古跡較為集中的地段,加之一路高樓林立,繁花似錦,隻一會便讓她分不清了東西南北,並同時有一種穿越時空的仿佛突然從一個蠻荒的遠古時代,陡然間就來到了這極具現代文明的嶄新國度,並迫使她在這樣兩種截然不同的景象中產生碰撞,直到自己聽見車載喇叭裏脆聲聲的女中音報過川醫的站名,才把她從那樣的幻境拉回到現實中,隨即不慌不忙地走車上跳下來,抬頭一望,正好是川醫。

嬤兒還沒有跨進醫院的大門,便通過牆外通透的院牆,看見裏麵平時用來供一些病員和病員們的家屬休息的綠化區域,早已變成了一處特大的臨時戰地急救中心。待她走進大門,自己更仿佛置身在了令人怖駭的世界裏,並見那些在地震中幸存下來的人們,全都有序的一排排安放在朝向醫院大樓的壩子裏痛苦掙紮。在他們之間留出來的一條條擁擠的通道間,陪護他們的,同樣是來至地震中幸存下來的他們的家屬,而有的可能是因為他們的家屬還沒有來得及找來或因為地震使他們的家人全都沒了,所以,陪護在他們身邊的全都是來自各個不同地域的自願者,最多的,是來自各個不同校院的青年學生。

嬤兒早知道自己的三嫂是在地震發生的兩天後,才從都江堰城裏的中醫院那棟被垮掉的住院大樓的廢墟裏找出來,並當即送到了川醫,經過幾天急救,現在已經脫離了危險,但因為需要救治的傷員還在不斷從各個不同的災區送出來,所以不僅僅是這裏,成都的所有醫院早都已經是人滿為患,在此情況下,隻要對需要救治的傷員沒有放棄,放在什麼地方都是正常的。

嬤兒還算聰明,進門前先用手機讓自己的侄兒上醫院的大門邊來接自己,隨後才和他一道往裏走,並抓緊時間,在還沒有見到自己三嫂之前,把不該當她麵問的話問了。她說:“你爸死的事,你媽知道不?”

“她還不曉得,也不敢告訴她。”

“都傷了哪些地方?”

“腿當天就鋸掉一隻。肩頭上剛安上鋼板。腰上的傷,現在還不敢動。”

“當時裏麵的情況是咋回事啊?”嬤兒話沒有問完,想了想,又補充的為自己解釋說:“當時我們在大門外剛要準備往裏走,哪知就地震了,並看見大樓垮哩。哎呀!你不知道我當時嚇成啥樣子!神都還沒有回過來,就讓地給甩來拌了兩跤,跟著就讓裏麵衝出來的人潮水樣,把我給擠來不跑都不行。”講完,話頭一轉,問她侄兒說:“你呢?”

“地震時因為娃娃剛好生下來,就放在那個B婆娘的邊邊上,所以我不敢跑!是媽和爸他們當時就嚇來往外跑!哪知我這邊沒有垮,他們那邊垮了!唉!沒辦法!我隻好扭住垮來斜著的柱子梭下來!心想去找人來幫忙吧!哪知,跑了一大轉!哪去找人啊!後來等我轉回來的時候,上又上不去,隻好在下麵守著等。最後是走成都趕來的消防軍人用雲梯把她們背下來的。”說完,把嬤兒帶了過去。

老遠地,當嬤兒看見侄兒媳婦她媽,心裏就忿忿的想:“就你她媽‘5.12’我要兒!這下可好!把我三哥給害死了!三嫂喃害來這樣……”

三嫂已知道她要來,待她到了後,卻由於自己講不出話,隻含了淚,直直地把她盯住。

嬤兒站在旁邊輕叫過聲三嫂,發現坐也不是站也不對,再放眼細看,隻見有限的一條條臨時通道別說她們,就連醫護人員都難以通過。恰此時悶熱的天上又下起了小雨,加上這裏衝天的異味,心裏就止不住心酸的這樣想:“雖然這兒有臨時支起來的雨蓬能為他們暫時的遮風擋雨,但在這樣的環境呆久了,再堅強的人也會拖垮的。唉!這些天,真不知這兒的他們是怎麼過來的啊!”

夜已經很深了,嬤兒和她侄兒還仍然堅持坐在她三嫂床邊的地上,在頭頂上方的一條條線樣掛了白熾燈的通道下,輕輕地聽他侄兒講述著關於這兒的故事,他說:“來之前,因為醫院早作好了救治我們的準備,並把過去這裏能出院的病人全動員走了,加上我們離成都最近,所以我們算是最幸運的。那些用直升機運出來後,轉送這裏來的又要好些。有很多直等到山裏的道路打通後才送出來的真的就很慘,因為那裏需要立即救治的人實在大多,根本不讓帶家屬;當然,盡管這裏有無數的自願者;但因為身邊沒有親人,你想啊……”

嬤兒坐在地上連什麼時候睡過去的都記不得了,打盹那會兒隻覺得自己全做了些怪夢;一會是她三哥,一會是她三嫂;一會在山上,一會在城裏;更多的,則是這兒一幅幅讓人欲淚的情景,直到清晨一股股涼風朝她吹來,嬤兒醒了。待她睜開眼,已見整個病區早忙來冒了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