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5節 高潮及尾聲:“一直到現在,我都不曉得那些秦淮河女人最後的結局”(2 / 2)

既然創作者不打算在十三釵是否被識破的問題上多做文章,那麼他們離開教堂的戲就隻有在生離死別的情感渲染上下功夫了。中國觀眾可能對國產老片中英雄慷慨就義的場景並不陌生,但張藝謀卻不想在片中複製類似的場麵。大概是因為他覺得那樣的處理太概念化了,既然要從人性的角度來寫玉墨們的英雄行為,那赴死時刻的悲傷痛苦自然是免不了的。於是,鏡頭裏十三釵個個眼淚汪汪鏡頭外的音樂更是肝腸寸斷。不過,為了不至於讓觀眾產生誤會,張藝謀還是讓玉墨在上車前麵向觀眾安慰般地莞爾一笑。就像我們見識過的無數銀幕英雄一樣,那笑容中除了要表達一種無怨無悔外,還蘊含著一種從容自信:死亡沒有什麼可怕的。但對於小蚊子,張藝謀就沒那麼憐惜了。他讓她在上車前突然哭喊著說自己不是女學生顯然並不是想為波瀾不驚的情節發展增添某種變數(隻要看看日本人不以為意的反應就明白了),而是借此探討一下人性的脆弱,而選擇小蚊子作標本是因為她是被日本人親點的,而且還曾勸說姐妹們替女學生赴會,讓這樣的人物在最後關頭動搖不是頗富戲劇性嗎?此外,小蚊子的突然反悔還有一個功能,那就是讓在旁邊一頭霧水的孟先生清楚地認識到女兒已經獲救了。從特寫鏡頭中演員的表演來看,當看到這個無辜的女孩子將代女兒去送死時,對於這個隻想保全家人的男人來說,確實是一次深刻的震撼。

接下來,孟書娟抱著玉墨留給她的琵琶和同學們藏身於卡車木板箱下,由約翰載著離開教堂。路上可謂既無驚又無險:在用幾瓶英格曼神父留下的紅酒成功地賄賂了守衛日軍後,卡車一帆風順地駛向城外。此時,旭日東升,新的一天開始了。在這樣的情境中,我們知道張藝謀不會再正麵描寫十三釵的最後結局了。現在行進在風景美麗的山路上,最適合的似乎就是抒情感懷。鏡頭對準駕駛室裏的約翰,他的眼眶裏飽含淚水。這是一個中國式祭奠英雄的經典設計(想想《風聲》的結尾),隻不過這裏的祭奠者變成了外國人。有意思的是,此刻的孟書娟不再具有全知的視點,她的視域被嚴格地限製在卡車的木板箱下,而且感情也不如約翰那麼激動。為了達到預期目標,張藝謀敏銳地意識到這個時候還是克製一點為好。顯然,在他看來,對愛國主義的謳歌不一定非得那麼直白,如果說對約翰最後的表現更多是為了滿足西方觀眾的欣賞習慣,那麼讓書娟故作平靜地回憶初次見到那群女人的情景則是為了讓傳統的主旋律表達方式能迎合消費主義時代中國大眾的心理需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