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八章
鱷龜這東西,果真是龜如其名的,腦袋奇怪,身子也奇怪,不像一般烏龜王八之類的要麼是四平八穩的八方塊,要麼是一馬平川的滑殼兒,而是棱角分明,像小山脊一樣的玩意兒,居然還有一條老鼠一般的尾巴,第一次看到這東西,我還當是史前怪獸,倒是賀旗一點也沒有覺得驚愕,餘建也很大搖大擺的,很是嘲笑了我幾句沒有見識之類的話,當然忘了說,這裏是衡水,我們中午退房之後一路來到的地方,再具體一點,算是衡水白沙縣下麵的一個鎮子邊上的小村子,樣子就是北方農村普遍的幹幹巴巴磚瓦房,看成色也有個十來年,大家生活說不上富裕,但人人吃得飽那是一定的,村外一眼望不到頭的田地上都是些冒著尖兒的小苗,綠油油的著實喜人。
這,是個安靜祥和的地方,隻不過,這片安靜祥和,也隻是外麵看起來如此而已,我們倒了兩輛長途車,最後進到這個叫做張家口的村子的時候,出來迎接我們的,是愁眉苦臉的許多鄉親,光頭的前來,無疑讓這些人的心中多了許多指望,原本空洞死寂的眼睛裏,也終於有了些許生氣。
不得不說,在這種小地方,的確是沒有什麼消息能存得住半時三刻的,我們這些陌生麵孔的出現,很快就引起了驚動,我們不過是剛剛下了車歇歇腳,光頭也隻是和村口的幾個熟人說了三兩句話而已,這樣短暫的幾乎可以用眨了幾下眼皮的來形容的功夫,我們身邊就已經被陸陸續續從各個角落裏鑽出來的鄉親擠的沒了空當,光頭更是被一個七十多歲的老者一把拉住了袖子再也不肯放開,那第一句話就讓光頭有些無奈至極。
“大侄子,你,你這是帶客戶來了?”
“這個,這個…”我們自然不是客戶,可看著那些滿眼的期盼,光頭張高照也一時間不得不猶豫起來,倒是賀旗,卻是個有見地的,笑了笑,就站出一步說道:“聽說這裏有不少鱷龜,我們幾個都是石家莊那邊做酒店采購生意的,跟著張教授都是好朋友,正好過來看看,老人家,你大可以放心。”
“那就好,那就好啊。”賀旗的回答無疑帶給了這個看似平靜祥和實則陷入了一片死寂的村子春天般的活力,歡呼聲幾乎在賀旗話音落下的同時就響徹了起來,老人們激動的熱淚盈眶,男人們互相交換的眼神裏又重新充滿了力量,小孩子們的臉上也終於多了許多歡笑,那些或許因為大人的陰沉臉色而隱藏在心中的童真也再一次的用嬉鬧聲宣示了自己的存在,光頭臉色複雜的看了一眼賀旗,搖搖頭,長歎了一口氣,喉頭抖動半晌,卻是一個字都沒有說出來。
“希望才是最可怕的。”好不容易擠出歡呼的人群,來到了光頭在張家口的老宅子之後,不知道為什麼,看著沒什麼水平的光頭張高照居然說出了這麼一句話,那時候的陽光很燦爛,一如賀旗臉上的笑容,隻不過,卻是沒有除了賀旗之外的任何一個人可以笑得出來,即便猜疑人心如我者,也被那些突然從絕望中獲得新生的歡呼變的沉默起來,正如張高照說的那樣,這樣的希望,才是最可怕的,我們不是什麼來做生意的商人,也不可能買走那些鱷龜,這裏是張高照的家鄉,不是什麼我們隨手打了就能走的地方,我們帶來希望,但終究還是會將絕望還給他們,從絕望到希望,然後再次陷入絕望,是可怕而足以讓人沉淪不振的事情。
“要很多錢嗎?”賀旗認真的看著光頭張高照,輕聲問道。
“現在的市價,養到能吃的那種大小,市價都要兩百多,即便隻是保本,也要一百五,兩千多隻,那是三十萬啊。”張高照愁苦的歎了口氣,搖頭說道:“這筆錢,很難湊。”
“的確是要做個大點的局麵,才能湊的出來的。”三十萬的確是很大的一筆錢,我壓根就沒有想到烏龜王八居然這麼值錢,聽的也是一陣愕然,這筆賬張高照已經算的很清楚,不用我再去想什麼,隻不過這個數字,還是大的讓我有些發愣,錢對我們這種人的確很容易,但還是那句話,幾千幾萬,或許可以輕鬆的說一句動動嘴說幾句話這麼簡單,但這個數量級再往上走一走,需要的就不僅僅是動動嘴巴了,那是要精心布局巧妙設計費上許多心力才能做得到的事情。但賀旗臉上的笑容卻始終沒有什麼變化,他隻是淡淡的笑著,像是無數次出現在我腦海中的那樣微笑著,像是無論黑夜還是白晝都不會改變的那樣笑著,然後,用著輕描淡寫的語氣這樣說道:“可隻要去做,就沒有做不到的,不是嗎?”
“不能讓他們知道我是做那個的!”張高照顯然有些緊張的過頭了,驚恐的看了賀旗一眼,壓著嗓子急匆匆的說道:“這,可是我的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