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祭奠(2 / 2)

過去的畫麵一幕幕在小小的腦袋裏閃現,而此刻的爺爺,正安靜的坐在背簍上進行最後的化妝,“爺爺死了!”我小聲的嘀咕著,然後淚水不自覺的滑出了眼眶。葬禮如期舉行,家裏多了很多人,有村裏的,還有四爹伏虎的那些同事,當時正是雨天,那些穿高跟鞋的女老師在參加完葬禮回去的時候,一個個手裏拎著自己的高跟鞋,光著腳丫在崎嶇的山路上,正好被放學的我們遇到,那樣子要多滑稽有多滑稽,我卻是笑不出來,背著書包,默默的回家躲在自己的房間裏。靈堂的布置在村裏有專門的人,文正正是這樣一個角色,他挑來了一座紙糊的仙府,還有紙糊的金童玉女,這一切無一不在祝福爺爺去往一個理想的地方,文正還雕刻了一隻金魚,我總覺得我在哪裏見過,但始終想不起來。那些被爺爺砍掉的核桃樹,在此時終於發揮了他們的作用,在爺爺生病的最後的日子裏,他找來了村裏的木匠,也就是我舅爺,家春的爸爸,把那些被他砍掉的果樹全部作為木材,給自己和奶奶做成最後的歸屬,棺材。等棺材做成的時候,我終於明白,其實在一年前,爺爺就預感到了自己的死亡,自己的身體還是自己最清楚,它有什麼病症的話,自然就能感覺出來,爺爺感覺到了自己食道的不順暢,便開始考慮後事了,如果有一天,就那麼走了,總要有一個最終的歸宿吧,這些陪伴了他那麼多年的核桃樹,不就是最好的東西麼,就算去了那裏,也能有一片自己的核桃林。

李氏的李子樹,爺爺的核桃樹,都是他們對這個世間最不舍的東西,那麼,就一起帶走吧,黃泉的路上,有它們做伴,也不寂寞。

爺爺下葬的時間是在清晨,一大早,四個漢子就抬著棺材出門了,奶奶趴在棺材上一直哭,最後被人拉開了,這麼多年的夫妻,最傷心的人,應該是她吧。天下著蒙蒙細雨,似乎是對爺爺死亡的傷心,就像爺爺的悼詞裏念的一樣:“你走了,這麼多年對葫蘆山的看護,鳥兒會記得你,樹木會記得你,你走了,他們依依不舍,你的靈魂仍然和他們同在,你走了,上天會留戀,為你落淚,你守望的身影會一直留在葫蘆山,遮著樹影,聽著鳥聲,一曲千秋。”爺爺的墳被葬在了老林場,選墳地的是他的遠親,向測靈,本來向測靈說爺爺給他投了夢,說葬在大爹那後麵的某個地方,不過大媽不願意,以為爺爺死了之後都在想辦法整她家的人,這疑神疑鬼的性格,使得爺爺的墳地不得不另選,向測靈說林場這裏是塊好地方:“一梯一坎小書台,筆墨紙硯八方開。後人起來讀書比較好。”

正直的一生,平凡的一生,貧苦的一生,爺爺化作了一抔黃土,在我的心裏,對死亡又有了別的認識,人的一生,應該怎麼過?他是幸福的麼,他是快樂的麼,他這一生真的就無求了麼?我不知道怎麼評價爺爺,也不能感受他對這個世界的看法,他來了,他走了,期間對生命的感悟,隻有他自己知道。他帶來了爸爸,爸爸帶來了我,因為他的存在,我才存在,生命還真是奇妙。

桔子樹上新開的花謝了,又長出了新果,和著原來的桔子,要多奇怪有多奇怪,花和果實一代一代的接力,在這一年,他們卻迂回到了一起。我等待著,桔子成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