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年的李子花開,爸爸已經從外麵打工回家了。陽春三月,處於盆地內,偶爾也會有一絲春風刮過,爸爸廢了一個上午的時間,給我做了一隻風箏,竹絲加上報紙,還有媽媽縫補的針線,一個完美的風箏就展現在了眼前。我跑到了劉華家:“華爾,走和我一起去放風箏咯!”劉華劉紅聽到這話,高興的跑了出來,見到和我身高一樣的風箏,他們高興的手舞足蹈。天氣處於一種春天特有的陰冷狀態,沒有風,我們就跑的像一陣風,在新修的道路上,我們一直跑啊跑啊,跑過涼水坑,那裏已經被填平,跑過白石咀,那裏已經被刨的更像一條大道。我們一起歡呼,放風箏,回憶著修路時的高興,錘子,鑿子,鋼翹,爺爺爸爸那一輩人忙的熱火朝天,我們一群孩子在那裏玩的熱火朝天,特別是掀下去的土形成的土流,成了我們最好的滑滑梯,成七十度的陡坡,趙波在最前麵,我們一個一個的壘著,直接衝了下去,記憶中的土流慢慢變成了現在長滿草的坡,一陣感慨,然後又像一陣風,向家吹去。
劉華的家裏現在完全變了樣,他祖祖李氏已經變得越來越神智不輕,那時她還能坐在外麵愜意的曬曬陽光,現在,隻能痛苦的躺在床上一陣呻吟,生活已經完全不能自理,大小便弄的滿床都是,日複一日,發出一陣惡心的臭味。今天,似乎是好了一些,因為她已經坐了起來,不過仍然坐在床上,她一直在那裏翻弄著什麼,然後喊著:“華爾,華爾,你過來!”因為屋裏的氣味,劉華是很不願意靠近的,無奈他的祖祖一直喊著,他慢慢的走過去,極不耐煩的問道:“啥子事嘛?”“祖祖給你個好東西!”說完她抓著一把她的排泄物舉了起來,劉華嚇得趕緊跑了好遠,然後還聽見李氏一直在喊:“華爾,你跑什麼,那是祖祖給你辦的酒席!”這一幕也被我看到了,我和劉華一起向山下他們的父母幹農活的地方跑過去,劉華邊跑邊喊:“祖祖瘋了!”我想起這件事卻想笑,便打趣的說:“華爾,你祖祖給你辦的酒席,喊你過去吃呢!”雖這樣說,我們的腳步卻沒有停下,一直跑是跑,終於見到了劉華的爺爺和婆,告訴他們情況,然後便跟著他們又一起回家了。劉華的爺爺走過去,一直安慰著,李氏終於慢慢的進入了平靜的狀態,我看著這些,覺得風箏已經一起玩過了,沒有什麼好玩的了,就興趣索然的回家了。
第二天,傳來了一個消息,李氏去世了。我們看著她慢慢的生病,神智越來越不清,那麼,現在走了,也算是一種解脫吧,特別是昨天的一幕,活著,還不如死去好。從她為孫女引魂的那一刻起,就注定了自己的命運,少了的李子樹是現實寫成的缺口,就算沒有這一劫,也就在那麼幾年後,老的與世長辭,在她將要死去的時候,為了孫女,她加速死去。在臨死的時候,還不忘自己的重孫,想最後再為他做一頓飯,飯做好了,可惜模糊的神智已經分不清什麼是食物,什麼不是,最後,留給重孫的,僅僅是一句:“祖祖瘋了!”留給我的,是看了夥伴的一個笑話。
她的墳被葬在了房屋北邊占坑的上邊,剩下的那五顆李子樹,在她死的時候,所有的花都變成了黃色,沒有人知道為什麼,沒有人去在意,就像從來沒有李子樹,從來沒有開過黃花。這一年的秋天,我再沒有要求劉華打他家的李子吃,因為五棵樹中,有三顆沒有結一個果,剩下的兩顆,結果了,可惜是苦的,就等著那些李子熟透了,掉下來,等著來年,又長成李子樹。失去的那一魄終於反噬了她的靈魂,然後一點一點從身體剝離,帶著那些木靈,去到了另一個世界,那裏也有——李子花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