頭上已經有印記了,後來的生活中,這件事卻仍然沒完。夥伴中,和家法關係很要好,他說他們家的豬長了兩個頭,這麼奇怪的事情,我聽後很好奇,要和他回家去看,他們家旁邊有一口井,那時他爸爸正在用扁擔打水。他說豬就在那個坑裏,他本來說的是他們家的紅薯洞,就是紅薯豐收之後窖在洞裏保鮮的洞,我錯以為他說的是那口井,我就伸著頭去看了,他爸把水提上來的一瞬間,扁擔頭又打在了我的額頭上,又是血淋淋的一幕。後來我才聽我媽說,他們家的豬是得了一種什麼病,在拔火光。可憐我就被他這樣騙了,又讓自己的額頭挨了一下疼。給我縫針的醫生都感覺到奇怪了,為什麼經常都碰到,經常都是同一個地方,經常都碰的這麼狠。
印記更加明顯了,是個“一”字,和著縫針的印子,一個活生生的草字頭就出現了。也不知道當時那個尼姑看見了怎樣的天機,反正我們這些凡人就悶著頭過好自己的日子吧。弱不禁風的體質在這件事後算是有所好轉吧,以前經常感冒,爸爸媽媽半夜半夜的把我背去看醫生,風雨交加的晚上就醫已經是家常便飯了,父母對於兒女的心兒女真的用什麼都報答不了,唯一能做的就是在生命有限的時間裏多陪陪他們吧,含辛茹苦的把人養大,為的就是老有所依吧。因為身上印記的出現,感冒反而出現的很少了。那時有一個傳言,隻要身上帶了印記的孩子,從小到大是很少讓父母操心的,他所受的苦難,都濃縮成了那一點,換成了以後人生路上的一帆風順。而且媽媽經常開玩笑說:“從此就算把你丟到天涯海角,也能在人群中把你揪出來了,因為你頭上的記號。”在這個時候,我總是很驕傲的想著:“上天給我的東西,真好!”
村裏有一家人和我們算是遠親吧,戶主劉文學,孫子劉軍和我年齡相仿,我爺爺的爺爺和劉軍爺爺的爺爺是同一個人。劉軍的印記真的是慘不忍睹,八個月大的時候,冬天烤著火盆,因為沒有人管,所以到處亂爬,最後把火盆弄翻了,一盆的滾燙木炭都倒在了臉上,哭聲驚動了大人,父母到了的時候,摟起他,用手抹去臉上的木炭,烤熟的肉皮就那麼被扯開,他毀容了。毀的很嚴重,下眼皮移到了顴骨的位置,臉上數不清的褶皺,就算睡覺時緊閉雙眼,仍然看著像睜開。開學的時候,嚇的那些年齡小的孩子不敢來上學。“媽媽,學校有個鬼,會說話,會寫字,會走路,還會上廁所!”孩子的媽媽聽了不信,決定親自到學校看看,於是便看見了劉軍。也許冥冥中真的有神靈存在,拿走你一些東西,也會給你一些東西。他從此頂著一張如恐怖小說裏的臉,卻再沒有生過病,小學六年,唯一拉過一次肚子,是因為我和同學劉林騙他吃了一個東西。成熟並且曬幹的桐油子是能燃燒的,我們把桐油子燃燒後拿給他吃,因為那個東西燒過之後發出一種香味,所以他一狠心就吃了,最後拉肚子一下午沒來上課。
我和他都是帶記之人,這些流傳的說法和現實的結果是如此吻合,卻找不到一點科學依據。自己卑微的生命蜷伏在那個小山村中,受著那個山村中的詛咒一代一代,因為經曆過,所以堅信,因為疼痛過,所以堅強,因為應驗過,所以迷信。周圍一片寂靜的夜裏,我會一個人躲在被窩裏祈求,讓我學習好點,讓我健康,讓我優秀。另一個世界的守護神應該是能聽見的,如你所願,如你所思,如你所為。他躲在當初的那塊石頭後麵:“迎接吧,你的劫難。”他藏在那扇門前:“麵對吧,你的劫難。”他推著你的身體撞上床柱:“握手吧,你的劫難。”他立在井中仰望著你:“經曆吧,你的劫難。”他完成了他的使命,便從世間消失的無影無蹤:“我是你的守護神,我隻是把你生命的劫難濃縮成一點,這一生,你來過,你經曆過,你成長過,你痛苦過,你會好好過。”那些窺見你蹤影的奇人,也隻能蜻蜓點水的模糊的指點,然後忘卻你的存在,衷於她自己的守護印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