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去的路上,我看見排著長長隊伍的人群,手裏都拿著個碗,神色激動,不時伸頭往前看,在興奮討論:
“王大商人真是個善人,有了錢也不忘我們這些窮人。”
“是啊是啊,你說派白粥我們就很感謝了,還放肉!阿彌陀佛!”
“那肉真香!哎,不過不知道怎麼回事,可能太久沒吃肉了,我這幾天打回去的肉粥吃完都拉肚子,怪了……”
“喲!你的身子那麼金貴,肉別吃了!都挑給我,就是有毒,毒死我我也吃!”
“呸!你想的美!”
“哈哈哈……”
人群哄笑起來。
原來是有人做善事,在前麵派肉粥。
我問旁邊一個背著孩子的婦人:“這富商是不是叫王寶餘?”
婦人說:“是啊,他可真是個大善人,阿彌陀佛。”說著,雙手和十,嘴裏念念有詞的祈禱。
我對師父說:“這個王寶餘還挺好人的。”
師傅冷哼一聲:“假人假義,不過幾碗粥,就想搏個善人的名頭。”
回到扶林客棧,上房關好門。
師父蹲床上。
我說:“師父,為什麼做殺手任務?”
師父說:“我家人來信……”
我說:“師父,原來你有家人。”
師父大怒:“廢話!難道為師是從石頭裏蹦出來的!”
我說:“哦。師父你接著說。”
師父說:“為師小時候體弱多病,我家人才送我去天門練劍習武。為師和那王寶餘同是武臨縣人,小時候,他是個糧商,他舅舅是縣令,二人狼狽為奸,肆意壓低糧食價格,強行收購,隻給佃農留活口的糧食,大家都是敢怒不敢言。有一年,天降百年不遇的大旱,很多地方都是顆粒無收,我的家鄉也是,很多人都靠啃樹皮吃草根活命,隻有那王寶餘家裏堆著萬擔糧食,那時候家家戶戶都跑到他家門前跪,跪死的就有不少,可那被錢噬了心的東西,竟連一顆糧食都不肯拿出來救濟!要不是為師家裏家底夠厚,恐怕早就餓死了。王寶餘把糧食全運到富有的地方賣,發了大財,就再也沒有回縣,當年全縣餓死了近半人,他那些錢,全沾著人血!”
師父說到憤怒處,手一揮,桌子上的茶杯茶壺全碎了。
我說:“師父,冷靜一下。”
師父咬牙道:“我家人來信告訴我王寶餘可能在通州,我就來看看,媽的!這麼多年過去了,總算讓老子遇見了!老子不把他千刀萬剮,老子就白學了這身武功!”
我點頭:“師父,我們什麼時候動手?”
師父拿出一張地圖:“今晚,這是王寶餘的住處地圖,我們商量商量。”
我也蹲到床上,我們放下蚊帳,開始研究地圖,等腿都蹲麻了,師父得出結論:我們是江湖高手,對付王寶餘根本不在怕的,去了看見人就割頭,拿頭回來換酒喝。
然後我們下樓點了一桌酒菜,慢慢慢慢吃,吃了仨鍾,天色還早,我們幹脆回房睡覺。等起來時,天終於黑了,我到師父房去,師父正在嗑瓜子。
我抓了一把,邊磕邊說:“師父,什麼時候動手?”
師父說:“夜深風高,才是殺人放火的好時候。”
我們就磕磕瓜子,嘮嘮嗑,談起近來山下有戶人家娶媳婦,憨厚勤勞的小夥子娶了同村的俏丫頭,兩人從小青梅竹馬,男方家竟舍得拿一頭巨能下崽的母豬做聘禮,我和師父皆認為,這絕對是真愛。
師父表示,等我出嫁時,要送我十頭母豬做嫁妝。
我腦中頓時浮現一副畫麵,我出嫁那天,穿著一身喜慶的大紅衣裳,拿著根長長的竹竿,揮手告別師父,趕著十頭圓滾滾、白花花的母豬下山,去找我的夫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