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想起來,當時那麼多人都笑得很開心,很解氣,人人落井下石卻沒有人說一句:“她雖不好,你們又憑什麼這樣”紫萍看向鬼佬。
姥姥陰測測地笑起來:“你可知貧賤為何無人問,因為像你這樣拯救他人是傲慢,自以為能拯救他人是傲慢,你以為你是神嗎?小倩她手上的亡魂幾多,你問她自己算得出來嗎?將來怎樣都是她的冤孽,不用你們這些外人來可憐她。”
小倩抬首苦笑了一下:“是的,不用你們可憐。”
紫萍喃喃自語:“我身為醫師求我救命的人成百上千,不救我不忍心,救了卻是傲慢嗎?嗬,人世果然很難懂。”她瞳色淺淡不經意時看著會覺得那是一種空漠的眼神,紫萍不為所動看向小倩說:“我的徒弟雖然隻是一個考不取功名又打不過壞人的書生,自不量力地喜歡你,為了你卻願意賭上自己的後半輩子皈依玄門,願意豁出命去跑到這個鬼洞裏,在我看來這並不隻是一時沉迷,他知道你也是身不由己所以一心救你,為了他這一點堅持,哪怕有人阻止你,哪怕有人笑話你,不要覺得自己不配,哪怕和他一起不自量力一次也好。”
小倩一怔,垂首哽咽,緩緩地點了點頭,每一下都那麼鄭重,她以身家相托就連寧采臣也沒有如此徹底的說服過她。
紫萍淡淡地笑了眼神中還殘存著孤注一擲的激動,施永遠比受容易,哪怕山凶水惡她還是可以自在的微笑,他人如何看又怎麼樣呢。她鼓足勇氣對著寧采臣喊道:“徒弟啊,為師我哪怕雙防四千也要幫你抗住。”笑容一如兩人初見時那樣。
納蘭清桑藏在暗處心念一動想起了一些往事,紫萍小時候明明是遇到了很多很難過的事情,她卻從不哭鬧也不說話,眼神幽幽的,真像個座敷童子,那時的紫萍讓她覺得人生至大的悲哀便是麵對絕望時的平靜。而今看著她為了別人的事情據理力爭,激動不已,身為師姐的竟看不清她了,她從何時起哭笑皆是情,婉轉動人心。
納蘭清桑心中微微酸澀,不一樣了,真的不一樣了,這或許是七竅玲瓏心的緣故。
帷幕後的黑山轉向鬼佬談笑道:“這麼一個略有姿色的女鬼,你千方百計地要送給我,她們又苦大仇深地要回去,這女鬼究竟有什麼特別,真值得我出手一搶?”
鬼佬惶恐道:“小的唐突大人,小倩本微不足道全憑大人處置。”說罷送上了小倩的骨灰壇,心中暗忖以黑山的殘暴心性,既然說不值得一搶,那麼這骨灰壇當然是砸了痛快。豈知黑山剛接過那骨灰壇便隨手一拋:“還給你。”骨灰壇準確無誤地扔進了寧采臣懷裏,隨意得像是吹走一根頭發。
寧采臣看看懷中的骨灰壇又看身邊的小倩,不止是他,所有人都不敢相信這一切竟然真的發生了。
黑山對這些並不在意小倩在他眼中根本不值一提,她哭也好笑也好都像是看戲一般,戲演完了他倒是對紫萍有了興趣:“小姑娘,你可有去過留仙鎮。”
紫萍感念他如此大方,得他詢問忍不住笑意盈盈,她脆生生地答道:“嗯,我為師父找藥踏遍了大江南北,這留仙鎮我倒還有點印象。”
黑山再問:“據你所說你倒是個大夫,那你可記得你答應了鎮上一位公子要回去給他治病,你們定了一個三年之約。”
紫萍疑惑:“什麼公子?叫什麼名字?我每到一個地方去,大家都是找我治病啊,我醫治過的病人沒有幾千也有幾百了,哪記得清。至於什麼三年之約我不記得了,或許是隨口敷衍他的。”
“敷衍?”黑山的人影動了動,站了起來。
紫萍急道:“等等,這都是猜測,我可不記得有這件事,可別就按在我頭上了。”
黑山冷笑:“那你又如何證明不是你?”
“這……”
“你不必怕,方才你說的遊戲我倒是願意一試,你能否猜出我心裏想的是什麼?”
“啊?還猜啊!”
“你可要用心哦,如果你猜錯了,就不要再想走出這黑風洞了。”他說完落座,似乎笑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