虛弱感從脊椎骨裏擴散開來,蔓延到四肢,連動動手指的力氣都沒有。
月兒努力睜開眼睛,疲憊爬滿清瘦的臉頰,嘴唇幹裂的毫無血色,清澈的目光深處映照木梁之間的蜘蛛網,以及破舊布滿灰塵的屋頂。
這裏是洛城外的貧民窟,乞丐與流民的家。在這裏能吃上一頓飽飯,都是一件奢侈的事情,像月兒這樣體弱多病的人,若是沒人照顧早就化成了一堆白骨。
屋子裏很寬闊,有一張少了一條腿的破桌子,和月兒身下用撿來的木板搭成的床,這床大的出奇,是她與兩位哥哥的溫馨小窩。
在過一個時辰哥哥們就回了吧。
會不會又挨打了……
腦海中浮現出兩張熟悉的臉龐,月兒心裏即擔憂又期盼著。
不知什麼時候開始她的身體越來越差,兩個月前更是隻能躺在床上,身體漸漸失去了知覺,在這漫長的時間中,她唯一能做的隻有發呆。
外麵的天已經陰沉下來,似乎要下雨了。
恍惚間一道黑影出現在月兒所處的屋頂上,仔細看是一個籠罩在黑色披風下的人兒。
這個人臉上帶著沒有任何花紋修飾的白色麵具,身體胖的像個皮球,他低頭看了一眼腳下被踩裂的瓦片,然後雙膝微微彎曲,用力一蹬,身子化成一道黑色流光,鑽入貧民窟南麵的古林中。而古林深處已經有一個相同打扮的人在此等候。
“見過地尊!艮山在此接受‘天意’。”裹在黑色披風下的清臒身影,躬身對他行禮。
“嗯,這便是你的任務。”胖黑衣人沒有廢話,抬手間一道金光飛向艮山,穩穩的停在了他的麵前。
艮山連忙抬起左手,隻見手心中一道土色命輪,緩緩運轉,將金光吸收進去。
“‘天意’你已經接受了,那就開始吧。”胖黑衣人聲音一直未變,聽不出任何聲色。
“是!”艮山應道,聲音落下化作流光衝天而去。
胖黑衣人目送他離去,扭頭看著混沌陰暗的四周,抬手一揮袖袍,天色突然烏雲密布,似乎暴風雨來臨的征兆。
哢嚓!
一道驚雷將月兒從回憶中拉了出來,目光中頭頂的房梁已經模糊不清,她這才意識到天已經上黑影了。
要下雨了嗎?
月兒喃喃了一句,似乎驗證了她的想法,緊接著屋外傳來嘀嗒嘀嗒的響聲,這響聲越來越大越來越多,轉眼連城一片,嘩啦嘩啦作響。這是一場及時雨,在洛城並不多見。
突如其來的雨似乎有些異常,月兒不由自主的靜下心來,聽著雨水打落在屋頂上的密集聲音,好似奇妙的音樂。
不知不覺過了半個鍾,門外一連串急促奔跑的腳步聲,由遠至近響了起來。
這腳聲是那種踏在水裏濺起水花的聲音,仿佛有人冒著大雨在奔跑。
是哥哥們回來了!
月兒第一時間意識到,高興的她使出渾身力氣將頭偏向門口,透過屋內沉暗的光線,看著一雙模糊的木門,而靈敏的耳朵已經聽到腳步聲到了門外。
“老大,咱倆就在這將就一天吧,這雨下的太邪勁了!”
“剛經過林子邊,沒瞅見裏邊劈裏啪啦電光閃爍的,肯定跟這鳥天氣有關!”一個高大的中年漢子,操著一口方言,點了點頭。
“這麼邪,老大你說是不是那個什麼修士吧……?”他身邊跟著一個猥瑣的駝子。
“別亂說!那不是咱能想的!走!進去瞅瞅!老子幾天沒開葷了,本來想到了洛城去春花樓快活快活,哪想到碰到這麼個鳥天氣!”大漢一邊嘀咕,嘴角勾起淫邪的笑容。
“不是哥哥!”月兒聽到聲音,意識到道自己猜錯了,緊接著又聽到春花樓三個字!心中不由的緊張起來,聚福樓的掌櫃不正是威脅哥哥們要把自己買到春花樓,來給他們做苦工嗎?
門被一股大力人推了開來。
刺耳的吱呀聲,仿佛死神的呼喚,帶著兩個模糊黑影映入眼眸。月兒胸口碰碰亂跳,呼吸也跟著急促起來,然而病重的她如何也爬不起身子。
貧民窟這種房子很多,門上根本沒有鎖栓,而月兒所在的破房子很不巧的被人發現了。
“黑咕隆咚的!駝子把火折子拿來!”
“哦!”
月兒偏著頭,聽著兩個身影交談,向來怕生的她,內心說不出來的緊張,整個身體不由自主的微微顫抖起來。
眼前突的一亮,火光照亮了半個房間。月兒也大致看到兩個身影的模樣。門前二人一高一矮,高的滿臉絡腮胡渣,矮的卻是背部高高隆起,是個砣子。兩人均有四十許,臉麵略有皺紋,皆是身帶兵刃,想來是江湖客。
“老大你快看!有個小妞!”隨著火光的照亮,二人也是第一眼看到了床上的月兒,砣子興奮的叫道,腳步早已快步走向月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