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月的漠北草原,北風呼嘯的像把尖銳的刀子。六歲的靳朔雲躲在帳子裏的火爐邊,一口口嘬著大碗裏的醇香馬奶。爹和娘出去打獵了,他歪著腦袋,想著今天也許吃上咬一口都冒油的烤羊腿。
馬奶很快就喝光了,小朔雲咬著碗邊,想著接下來該做什麼。帳子裏的玩耍地帶實在有限,他其實更想在帳子外的大草原上的盡情奔跑。可阿爹不讓,因為漠北草原太大了,有野馬,有野牛,還有野狼。去年齊額伯伯家七歲的女娃就跑丟了,再也沒找回來。
厚重的皮質門簾被帳子外的風吹得呼啦啦直響,偶爾搖擺起來被寒風抓住了空子,猛的灌進帳子來,讓小朔雲禁不住打個冷顫。可寒冷過後,他像是感覺到了什麼,竟然噌的從火爐旁竄起,向帳子外奔去。剛到門口,還沒來得及掀簾子,就撞在了一具高大強壯的身軀上——阿爹回來了。
“小家夥,就知道你鼻子靈,我和你阿娘一看要下雪,馬上趕回來了。”靳康笑著胡嚕一把兒子的腦袋,才轉身脫下了厚厚的皮襖。
靳夫人笑著把兒子抱進懷裏,寵溺的在小朔雲臉蛋上烙下重重一吻:“來,告訴阿娘,下雪天是什麼味兒啊,你怎麼總能聞出來呢?”
小朔雲擠著眉頭,小小的五官皺成一團:“就是涼涼的,甜甜的,恩……像齊額伯伯家的青麥麵子酒……”
“臭小子,不是不讓你喝酒嗎!”靳康把襖子掛好轉身回到了妻兒身邊,享受這寒冷季節難得的溫馨寧靜。
“你還不知道你這兒子,什麼時候聽話過!”靳夫人給了丈夫溫柔一瞥,又轉頭看向懷裏的小家夥,“偷偷喝點酒阿娘不說你,可這大雪天往外跑的毛病,說什麼都得改掉,知道麼?”
小朔雲困惑的看著阿娘,不明白為什麼大人一到下雪天就把他看得緊緊的。草原上的雪天是那麼的快樂,他最喜歡把自己包得嚴嚴實實的,然後盡情的在大地上和雪花一塊奔騰,就連平時割得人生疼的北風,那時都像個豪爽的夥伴,陪著他恣意玩耍。
靳夫人歎口氣,她又怎會不了解自己兒子的心思,她的小朔雲啊,生來就是草原的男兒,塞北的漢子,也隻有這遼闊的漠北才震得住他那顆飛揚的心。可……終究是舍不得啊。
靳夫人剛想說話,靳康已經一巴掌拍在了兒子頭上:“阿娘說話你聽就對了!別說暴風雪,就連普通的雪天,那風都能把你小子給刮跑!”
小朔雲撅著嘴,賭氣不說話。靳夫人白了丈夫一眼,才柔聲道:“阿娘給你講故事吧。”
“不要,我想出去玩。”小朔雲貪婪的看著門口,恨不得人在這而魂魄飛出去玩耍。
靳夫人不急不忙,緩緩道:“阿娘給你講遙南平原……”
果然,一句話就成功的勾回了小家夥的注意力。
遙南平原是靳朔雲童年幻想中一個重要的地方,他知道那裏是大南國的中心,那裏有大南國的皇都,那裏住著賀氏皇族。那裏沒有帳子,沒有離離的野草,更沒有四處奔騰的野牛野馬,有的是一座又一座石拱橋,一條又一條蜿蜒小河,亭台水榭,雕梁畫棟。那裏的冬天從不下雪,頂多絲許綿綿細雨。那裏,是阿娘的家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