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在不經意間醒過來的,好像在夢中溺水,不停的掙紮之後才終於睜開了眼睛,渾身都汗濕,腹部像是被切開一樣的痛。
當然是被切開了,是被自己切開的。
意識到這一點的時候,艾克還沒能完全從長期睡眠的渾濁感中完全的清醒過來,從窗外透過玻璃映照過來的陽光就仿佛是有觸感一樣輕柔的拂過皮膚,掀開一陣陣溫暖。
額頭就是在這時被輕輕覆上,是一隻幹燥而帶著略高的體溫的手。
“終於肯醒來了?”
不知是不是因為睡了太久,就連對方的話震顫進耳膜的時候也像是透過了深海一樣,聽不清楚。艾克扭動著頭,才漸漸看清楚坐在床邊的人。
最不想看到的,最不願麵對的,卻又不得不麵對的人,布瑞恩。
於是想伸手將那隻覆在額頭上的手打掉,伸出去的手卻被猛的捉住,捏住指節的力道大得有些令人詫異,但是能感覺得到對方掌心厚實的繭子,摩擦在指關節上,產生微微的熱度。
“……放手。”艾克想要抽回手,布瑞恩捏住的力度就更大,不禁抬頭看向對方的眼睛。
那雙本來就帶著危險和惡意的雙眼,充斥著血絲和仿佛忍耐了很久的怒意。在和艾克對視了很久之後,終於緩緩放開了手。
“你一直在這麼?”艾克撐起身子想要坐起來,旁邊的枕頭滑了下去,發出窸窸窣窣的聲音,想要伸手去撿,不料身子也傾斜下去,以為要滑倒的時候,被抱住了。
從布瑞恩胸口傳來的熱度還有平穩的心跳聲,就像是直接通過皮膚傳感進了腦內,就算是隔著布料也能清晰的感知,那種屬於成熟男性的壓迫力。
環繞在後背的手漸漸收緊,艾克睜大眼睛,臉頰就貼在對方的側頸,動脈每每跳動都能感覺到。接著,環繞著後背的力度慢慢放鬆,最後將他平穩的扶著靠在床頭,就這樣放開了手。
這樣的舉動實在是和平時認識的布瑞恩大不相同,雖然自從暴露目的以來,布瑞恩或多或少就透露著令他驚歎的部分,但是像今天這樣反常的樣子,卻是從來沒有看過的。
不禁想要側頭去看看對方的表情,卻被布瑞恩先一步用手掌擋住了視線。
“幹嘛?”想要抬起的手也被布瑞恩用另一隻手壓住,不禁產生了焦躁。
保持著遮住視線的樣子,布瑞恩說,“你昏睡了兩天,丹已經讓尤裏安去找月之鑰了,不久前出發的,同行的還有暗殺聯盟的哈法斯和森。”
“為什麼告訴我這些。”
“你不是一直在追蹤尤裏安的動向麼?”
終於察覺到了異樣,艾克用力將手抽出來,握住了覆蓋在眼瞼上的手,然後用力拉開,“為什麼,為什麼會知道?”
手被布瑞恩反握住,然後緩緩的引導向布瑞恩的頸部,手指觸到的部分,是柔軟的頸後,脈搏的跳動還能微弱的感知到。接著挑開紅色的鬢發,露出了在耳垂位置的一枚小小銀質的耳釘。
是數字4。
如果不是被布瑞恩握著,艾克的手現在應該顫抖得很厲害。
他太明白這個耳釘代表了什麼,這個數字又代表了什麼。
有種被欺騙的挫敗感,艾克猛地抽回了手,呼吸有些斷續不接,就像是溺水了很久被救上來之後第一口呼吸到空氣一樣。
“你是……十二天護狩。”
“沒錯。”
手指緊緊拽住蓋在腿上的毛毯,明明應該是悶熱潮濕的夏季,卻透過著沉悶的空氣感覺到了冷得發抖的感覺,以及從骨髓的深處被凍僵的感覺。
太多以前想不透的細節仿佛一下子見了光,還以為終於可以有出口的時候,空間就像是這麼扭曲了,現實環繞著一輪一輪的嘲諷壓得耳膜深處都鈍鈍的痛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