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步青[4]
神威放下讀了半夜的書，盯著搖曳不定的燭火發呆。書中的才子佳人總是因為一件信物結緣，或是金釵、或是繡帕、或是香囊；而自己雖有緣拾到香囊，卻無緣與佳人結識。
是緣分未到？還是本就無緣？神威的心如風吹燭火般迷亂不定。
他吹滅了燈火，信步踱出了門。今夜沒有月亮，星光遠遠的散落在天際的角落。街道空無一人，草叢裏昆蟲發出沙沙的聲響，涼爽的夜風送來夜來香的陣陣芳馨。神威猛然抬頭，發現自己又不知不覺來到了蕭家庭院外。
他遠遠望著那扇熟悉的窗和微微晃動的熟悉的瘦削身影，燈火昏黃，琴聲艱澀凝滯，時斷時續。神威想起蕭哲也白日眼中的水氣，心情低落。
是誰來了？
蕭哲也等待的是誰？
餘音仍然連綿不絕，燈火搖曳一下，熄滅了。神威扶著籬笆，久久凝視那一扇窗。黑暗中的蕭哲也，也許仍是醒著的，睜著蒙了一層水霧的大眼睛。
突然，神威眼前閃過一個黑影，身手利落，瞬間鑽進了窗戶。
神威一驚，以為自己再次陷入了少年時的敏感體質夢魘，看見了不該看見的東西。他鎮定了一下，說服自己，也許隻是目睹了一樁偷竊案。他猶豫著，是報官還是等著抓現形犯？他突然覺得不對勁，盜賊一般都是人已睡死的四更下手，如今雖是燈火全滅，卻仍三更未至，哪個盜賊會貿然動手？
難道是……神威心頭掠過不好的預感。
那個黑影，也許是，殺手，蘇步青。
他的理智沒來得及推翻或證明這個想法，反射神經已經驅使他衝進了庭園。
神威在窗欞下停了一停，以免因為自己可能的錯覺而誤闖蕭哲也的臥室，也許那個人正在床上，睡的甜蜜，呼吸安穩，雙唇微啟……他隻覺得身體發熱，趕忙調整渾濁的呼吸。
他用老手法，潤濕指尖，在窗紙上洇了一個小洞，側耳聆聽。他聽見肢體碰撞的聲響，以及細弱的抗議的聲音。神威覺得那是蕭哲也的聲音。透過洞口，隱約分辨出黑暗中兩個扭在一起的人。
神威覺得氣血上湧，他握緊了熊慶來的柄，溜進了房間。
他隱身在黑暗裏，無聲地翻上房梁，慢慢爬行接近。蕭哲也的床鋪是上等紅木製成，周圍圍著淺桃紅的紗帳。
繞過擋著目光的床頭，神威停住了。
蕭哲也癱軟在床上，瘦削的身體在黑暗中白的刺眼。他閉著眼睛，仰著天鵝一般潔白優雅的頸項，紅唇微微顫抖，斷續的喘息從裏麵流出，而那神威最為傾慕的，隻適於撫琴的修長的手指，正搭在俯身在他上方，動作沒有停歇的男人背上。
那男人背上紋著一對翅膀。
神威隻覺得腦袋被人釘進了一顆釘子。他一直想著的人，現在正在其他男人身下婉轉呻吟，而他隻能硬生生看著，完全無能為力。他隻能看著蕭哲也修長的雙腿叉開抖顫著，他細瘦的腳踝糾纏著床單，他茶色的發糾纏散落在枕上，而他的手抓緊那個男人始終未曾放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