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學第一天,學校裏麵熙熙攘攘的,總算像春回大地一樣恢複了生機。初三級的教室在二樓,有五個班,教室門口貼著本班學生的名單。
門口擠滿了人,都在尋找自己的名字,把走廊圍得水泄不通,像古代放榜的場麵一樣,不同的是這裏每個人都榜上有名,不是在這個班,就是在那個班。
找到自己名字的人多半在教室裏和別人閑聊;有好事者則在幫擠不進人群的MM們尋找她們的名字;與世無爭、故作清高者就到樹蔭下閑逛;喜歡獻殷勤的就到老師辦公室和老師先搞好關係……
我從一班找起,找了半天,總算在五班門口找到我的名字,高興得差點叫了出來,仿佛中了舉。
走進教室一看,裏麵已經坐得七七八八了,我東張西望,也不知坐哪個座位好。
“喂,李小兵!還愣在門口幹什麼,快來這裏坐。”
我聽得後排有人叫我,定眼一看,原來是韓虎,於是趕緊溜了過去。
韓虎雖叫虎,並無半點虎威,倒像隻貓,非常好動。他是隔壁村的,我讀初中時才結識的朋友。
我坐定後,便和他砍起了大山。
“鈴!……”
上課鈴響了,班裏的吵鬧聲依然沒有停下來的意思,就像用砂鍋煮東西一樣,沸騰之後把火關掉,鍋裏依然滾動著。接下來將會是神聖的時刻,大家卻都如此不神聖地等待著。
“蹬!蹬!蹬!……”
一陣急促的仿佛與地板有仇的高跟鞋腳步聲由遠而近,“鍋”裏的水頓時涼了下來,連冒個泡都沒有,所有人的眼光都齊刷刷地投向教室門口。
一位三十光景的女老師披著沒有光澤的長發走了進來,登上了講台,動作嫻熟,還算優美。她兩眼掃了一掃全班,臉繃得很緊,好像我們欠她錢似的——以前看書裏麵說過,如果上台演講緊張,就要假想觀眾都欠你錢,這樣你就可以理直氣壯了——現在看了老師這副臉孔,覺得自己真欠她錢了。唯一令人欣慰的便是擱在她眼前的那副厚厚的“酒瓶底”眼鏡,看起來還真有點學識淵博的感覺。
她幹咳了兩聲,說:“同學們好!從今天開始,我就是大家的班主任了,我教語文,我叫江天。”說完,江老師轉身在黑板上寫下了“江天”二字,邊寫邊念,“‘江清月近人’的‘江’,‘野曠天低樹’的‘天’。”
寫完,江老師拍拍手,抖去粉筆末,說:“大家要知道,現在大家已經進入初三了,就要麵臨人生的第一大轉折——中考。別以為初三很漫長,可以慢慢來,要知道,初三一眨眼就過去,這可是每一屆學生最大的感觸。我不敢奢望你們每一個都取得好成績,但我希望你們在以後的日子裏麵要努力學習,放學後別急著回家看電視,多留在教室裏麵做練習、討論問題,不懂就問老師。”
說完,江老師又轉向黑板寫了兩行字:少年辛苦終身事,莫向光陰惰寸功。“我希望大家記住這句話,好好學習,將來在中考裏取得理想的成績,這就是你們給父母和老師最大的報答和安慰了!”
江老師講到這裏停了下來,貌似很深情地看著大家,有種“說到這裏停一停,下麵可能有掌聲”的感覺。於是我們都很識時務地拍起了掌,原來語言的空隙要用掌聲來填補。
掌聲過後,江老師滿意地說:“由於我是你們的語文老師,我現在要出三個作文題目讓你們選擇其中一個來寫,測測你們的語文功底如何。”話音剛落,全班一陣嘩然,勝過於剛才的掌聲。
江老師拿起教鞭打了幾下講台,示意大家安靜,然後說:“寫得好寫得不好沒關係,隻是想摸摸底而已。魯迅先生雖然在《作文秘訣》裏麵說了百分之九十九的廢話,但最後卻一語中的地說出了作文就是‘有真意、去粉飾、少做作、勿賣弄而已’。所以,我也是要大家練練說真話、表真情,用真情來打動閱卷老師,這樣才有望取得高分。好了,現在我出三個題目讓大家選一個來寫。”說完,江老師轉身在黑板上寫下了三個題目:《難忘的暑假》、《我》和《夢想》。
我一看,第一個題目太老土了,從小學寫到現在都快老掉牙了。現在的學生都喜新厭舊,像風流的男人一樣,覺得上過了就已不新鮮,更何況是已經上過好幾次的了,索然無味啊。第二個題目既熟悉又陌生,很有誘惑力。第三個題目像西天的佛經一樣,太遙遠了。
最後我決定寫《我》,望著黑板的“我”發起呆來,以前倒還沒認真地想過“我”。思緒像蒲公英的種子一樣,被風輕輕一吹,就飄得遠遠的,去尋找靈感的沃土。然而靈感這東西,你不找它的時候,它卻常常冒現;你需要它的時候,它偏要躲得遠遠的。
“鈴!……”下課了,蒲公英的種子也不知灑到哪裏去了。
同桌韓虎湊了過來:“看來以後咱們有苦頭吃了,這老僵屍第一天就來個下馬威。”
“老僵屍?誰啊?”
“江老師啊,我把她掉頭來念,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