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楔子(1 / 3)

東淩國宏曆元年十月初十。

蕭瑟秋風迅疾的呼嘯而過,落盡繁華的枯樹婆娑寂寥,隻餘幹枯的樹枝在昏黃的宮燈映射下,無奈的重重搖擺。

花姽嫿清晨才滿心歡喜穿上的宮裝,此時早已被控製不住下身流出的液體沁濕,沁著一股怪味。

她也不想!卻沒辦法。

極北一役,她為了救他,不僅流了兩個月大的孩子,更是損了身體落下這惡心的毛病。

可她從來都沒後悔過。

從早晨枯等到深夜,懷中三歲的兒子與她一樣水米未盡,卻不哭不鬧,目光呆滯仿若木偶一般。

又一陣強勁的秋風吹過,花姽嫿終於回神迎向風口,用自己單薄的身體為兒子擋去極端的寒冷。那塗抹厚厚的胭脂也遮不住妝容下深刻的傷疤,臉部肌肉僵硬到她試了三次才能發出聲音。

“祁兒,餓了嗎?”那曾被毒酒灼燒過的喉嚨,好不容易擠出的聲音宛若破鑼。

孩子仍舊癡傻空洞的張著眼睛,就連四肢都沒有給出一點回應,隻因他不僅癡傻,當年還為他的父親擋了一劍,雙腿早已殘廢。

花姽嫿痛苦的眼眸閉緊隱去淚水,將癡傻的兒子緊緊摟在懷中。

都說世界上最痛苦的事是:子欲養而親不待。

如今,她嚐到了。

突然,一道尖銳的喊聲打破笑晨宮的清冷:“皇後娘娘駕到!”

隨後,華麗的大紅色宮燈由遠及近,奢華又刺眼的燃燒著花姽嫿的世界。

華麗的鳳輦流光閃耀,傾城絕美的花瀲灩穿著紅豔如火的後服,來人帶著不屑的笑容。而她身旁小心翼翼扶著鳳輦一路走來的,是年僅七歲消瘦矮小的福兒。

花姽嫿充滿戒備的盯著自己的嫡姐,卻因為對一雙兒女在場不得不有所收斂,她控製早就麻木的雙腿起身行全禮,恭敬的請安:“皇後娘娘萬安!”

隨著花姽嫿起身的動作,秋風揚起她裙角,一股液體刺鼻的味道隨風飄散。

宮女連忙將早就準備好的香爐擋在花瀲灩的麵前,花瀲灩仍舊不悅的蹙起黛眉,以繡帕掩住口鼻瞥了一眼身旁的福兒:“萬安?怎麼安呢?福兒,眼前這個常年跟隨你父皇糾纏不休的女人歸來,你說母後還能安嗎?”

花瀲灩綻放絕美的笑容,眼底的笑容卻是殘忍嗜血。

她已經想好了法子折磨她的好庶妹,這個世上,還有比親生女兒出主意殺死母親更刺激的事嗎?

“母後,對付這種女人絕對不能手軟!敢誘惑父皇的賤貨,絕對要處以木驢之刑,然後裝進囚車遊行三天三夜,讓天下人都唾罵她!再用最臭的雞蛋、最爛的白菜葉捶打!最後將她裝進豬籠,用河水汙染浸泡她的肺部一百次,令她求生不得求死不得的苟活,直到她全身潰爛被蛆蟲腐蝕幹淨為之!”

福兒看著花姽嫿的雙眼充滿仇恨,誰也想不到,這些話竟然是從一個七歲的女娃口中說出來的。

這些年,花瀲灩到底都教她女兒一些什麼?

可是,花姽嫿現在又能說什麼?

怪隻怪她當初一念之差鑄成大錯。給不了女兒一個合理的身份,為了心上人遠赴戰場,不得不將福兒交給一個蛇蠍心腸的女人撫養。

“嗬嗬!真是好主意,我的福兒,你可真是一個乖孩子。”長長的護指在福兒過於白皙的手指上劃過,留下兩條更加慘白的劃痕,那聲音忽高忽低,顯示著花瀲灩此刻內心的興奮。

抬頭看了一眼滿是心疼和愧疚的花姽嫿,花瀲灩隨即勾起唇角輕笑:“那福兒再告訴母後,你看又該怎麼處置她懷中那個殘廢的孽種呢?當初這一對不自量力的母子竟然還妄想與你的貴兒弟弟爭奪太子之位,母後顧念你父皇的感受,隻是找人廢他雙腿。今日福兒可要想個好法子,給母後真的解氣才好。”

不待福兒回答,花姽嫿再也受不了的大叫打斷她欲開口的話,連知曉當初害她們母子中劍,害祁兒癱瘓的真相都沒有如此震撼反駁,隻是焦急的大喊起來:“不!福兒,不要再說下去!我不能再讓你多惹上無辜罪孽。你怎麼說我都可以,當年是我對不起你!可祁兒是你的親……他、他是無辜的,求你就算是看在祁兒隻有三歲,還是個弱小殘疾的孩子的份上,不要再說了!”

她相信因果循環。

當年她為了閔疏影不得不離去的時候,她就已經做好被女兒怨恨的準備,所以如今福兒怎麼對她,她都可以承受。

這是她種的因,她甘願品嚐苦果。

可祁兒才是她真正的親弟弟,她不能眼睜睜看著福兒受賤人蠱惑,說出有違天理人倫的話語來。

同樣都是她的親生孩兒,手心手背都是她的肉,如果可以,她願意永墜地獄,也不願意看到他們骨肉相殘。可是,她不能對福兒說出實情,不能告訴她,自己才是她真正的母親,她不能再給處境已經很艱難的福兒更多苦難。

“我要見皇上!”花姽嫿終於抓住最後一根救命稻草,抱著隨她已經完全嚇傻的兒子猛然站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