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年後。
我和韓體領帶著女兒妍妍――也就是當初在楊樹林中撿到的小丫頭，去大學報道。這孩子小時候因為患了嚴重的自閉症，出生後的三年裏，隻說了兩個字：妍妍。是在三歲生日時，一大家子人圍著蛋糕為她慶祝生日時，她撲在我老媽懷裏，用幾不可聞的聲音吐出的兩個字，也就是老媽給她起的名字。
雖然現在女兒仍舊很內向，卻已經不屬於一個自閉症患者，她的內向是一種正常的性格特征。她會貼心地陪著奶奶作手工，也時常擔憂地提醒我們這兩個爸爸說要注意身體，也交到了幾個知己好友……如今她已經像一隻小鷹，有能力駕馭自己的生活了。
她孩子氣地跟我們說，去報道的時候能不能坐火車，因時她一直沒有做過火車，想要體驗一回，我毫不猶豫地答應了，卻不曾想，這孩子執意要坐的竟然是硬座。
還好，這個時候，車上的人並不多。妍妍上了車就跟一起去的同學坐到了一處，別具用心地留我們兩個四十好幾的老男人無聊地坐著。
時光雕刻的，不隻是人的麵容，還有人的性格，我以前一直是這麼認為的。
身邊的韓體領就是一個很明顯的例子，大學畢業之前，他輕佻、張揚，接手了公司之後卻變得很沉穩、內斂。
但是馬上一件事情就推翻了我的結論。
在跟我進行了一些很沒有意義的對話之後，韓體領突然俯身過來，悄聲問道：“陳黎，我能不能跟對麵的美女說說話？”
“不能！”我惡狠狠地瞪他，都四十好幾的人了，居然舊毛病還不改！
“哦，那我就不說了。”
這還差不多，我想。
“哎，陳黎，你說對麵的美女喝的飲料是什麼牌子的？”在對麵的小姑娘仰頭喝水的時候，韓體領突然大軋軋地問道。
他自然是故意的！那女孩子喝得隻是一瓶水罷了，三個大大的字正衝著我們――“娃XX”。
我又惡狠狠地瞪他一眼。
這時，那女孩子笑盈盈地開始跟他答話。
韓體領拋給我一個故作無辜的眼神，看吧，這可不能怪我不聽你的話哦，這是人家主動跟我搭訕的。
我也佯怒地轉過頭去，專注地欣賞窗外飛速後退的景色，如這景色一般，穿越而來之後的生活點點滴滴從心中掠過，最終定格於懸掛在家中牆上的一副照片上：四位鶴發童顏的老人，身後站著我和韓體領、徐鵬和亓欣、張浩和葉青、陳致遠和林新月，再後麵便是大家的孩子們，當然也包括我們可愛的女兒妍妍。
我想，我悔棋重來的這局人生，雖有得有失，卻也還算圓滿了，值得了。
隻是，有一點，每次亓欣壞笑著問妍妍我和韓體領，誰是爸爸誰是媽媽時，我都不愛聽。我忿忿地看向罪魁禍首，這個可惡的韓體領，居然還在跟女孩子聊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