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發誓,這世上,絕對找不出比我更慘的人。
小山穀裏,一汪麵積約千平方米的小型湖窪畔,一顆歪脖子樹下。
方鼎抱頭躺在樹下,眼神迷離的透過枝縫,看著瓦藍的天空。
春天的陽光並不毒辣,柔和的光線透過枝縫,輕柔的映射在方鼎臉上,身上。
柔風吹拂著樹枝,樹枝輕擺間,光線不停的在方鼎身上變幻遊離著,猶如小蛇般遊來遊去。
方鼎此時正在回想他光輝偉大而燦爛的一生。
或許馬上就要加上短暫二字。
誰能比我慘,誰又敢比我慘?
自打自己懂事那一刻起,他就知道,自己是個孤兒,是個從小就沒有親人、被親生父母所拋棄的孤兒。
這也注定了他在垃圾堆裏刨食兒吃的光輝歲月。
打小就和其他小乞兒爭地盤,無奈丐幫乃是一具有悠久曆史和光榮傳統的機構,雖已失傳鎮幫絕技,但對於驅狗之法深得前輩精髓,高手還是有的,而方鼎卻因種種原因沒有加入丐幫,故在丐幫一批天資聰穎、奮發圖強的小字輩發揚打狗絕技的圍攻中,經常被打得鼻青臉腫,頭破血流,所爭者,往往卻不過是半拉饅頭或殘羹剩飯之類的。
故小時候,方鼎就深深的明白,掌握一門絕技防身,是多麼重要的事啊。
這就好比有些人情不自禁的感歎:掌握一門外語是多麼重要的事啊!
七歲那年,作為打小就自力更生、艱苦奮鬥的方鼎來說,是人生中第一個轉折點,因為不遭丐幫待見,被當地一名為“陽光福利院”的機構收編,算是棄暗投明,進入正規軍的編製,勉強算是進入了事業編製,住上了冬涼夏暖的福利房,總算是告別了舞槍弄棒的群雄爭食的武林豪俠生涯,一日三餐算是勉強有了保障,享受著光榮的“躬務員”待遇(吃飯前躬腰感謝社會好心人的慷慨)。
每當端著稀得可以照見人影的稀粥,拿著一口就可以吞下的饅頭,就著散發著異味的鹹菜疙瘩,躬腰激情四射的朗誦著福利院奶奶教的“鋤禾日當午,汗滴禾下土,誰知盤中餐,粒粒皆辛苦”的震憾人心的餐前喉嚨運動,小心翼翼、手腳並用,舌頭伸得老長老長的將碗舔得可以對著梳頭的時候,五歲的方鼎小小的腦袋裏總是充滿無限感激,尤其是當再穿上那些好心人捐贈的衣物時,方鼎更是激動的差點痛哭流涕。
甚至有一次,方鼎偷偷的藏起小半塊饅頭,找了個時間溜了出去,回到自己曾經戰鬥過的地方,找到曾經在一起較量武藝的對手,拿著饅頭對著其中比自己武藝高出一檔的一家夥額頭來了那麼一下,心下大讚自己手法並未生疏,而後揚著明顯是營養不良的小臉,驕傲的道:“告訴你們,咱現在有吃的有喝的有住的了,再不和你們一起了,看吧,以後有時間,我拿饅頭砸死你們,叫你們以前敢打我。”
說畢轉身,揮了揮瘦小的拳頭,有如開了屏的孔雀般雄糾糾氣昂昂的在那些小丐目瞪口呆的注視下離去。
有病啊?拿饅頭砸我們?
那些小丐憤憤的想著。
一個七歲的孩子啊,飽經人生世態炎涼冷暖,心智上比一般的七歲孩子已不知成熟多少。
但當時有一個問題卻一直困擾著方鼎,就是那首餐前運動朗誦的到底是什麼意思。
後來一個偶然的機會,方鼎才明白那是啥意思,才明白原來那是講兩個人的故事,是一個非常淒美的故事,是一個在太陽底下,關於人類一項偉大運動的故事。
這也讓方鼎又徹底的明白了一個道理:一個人沒有文化是多麼可怕的一件事啊。
從一首這麼簡單普通的詩裏麵可以從文化的角度解釋出這麼一個具有如此深度的人文故事,可見文化是多麼的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