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一個真實的故事,要想讀完這篇小說,您得準備足夠的眼淚。
小春
一
客廳裏又傳來了爸和後媽那種夾帶著哭喊的叫罵聲。這種聲音,在小春聽來,無疑於身邊倆隻發瘋的野獸在相互撕咬著,令人毛骨悚然,心膽俱裂。
小春避在自己的臥室裏,扒著門縫往外瞧。隻見爸左手撕抓著後媽的頭發,右手趁機朝後媽的臉上“咣咣”地兩拳。後媽卻隻能竭力伸出手去撲抓爸的襠處。爸那粗野的吼罵聲和後媽尖厲的哭嚎聲,攪卷在一起,如一團恐懼的黑風從門縫裏擠出來,又象一股可怕的毒液鑽進她的耳朵眼兒裏,即刻隨著急流的血液傳遍全身,使她全身每一根神經都因一種說不出來的懼怕在顫抖著。
她聽不懂爸和後媽那粗野的叫罵是些什麼意思,也不知道他們之間這種隨時隨地都有可能暴發的“戰爭”,究竟是處於哪一種的無緣無故。但是,她知道無論這種撕打的結果如何,後媽發瀉餘恨的目標最終是要落到她頭上的。至少在兩三天內,家裏都凝聚著蕭殺而陰冷的可怕氣氛,都需要她時刻處在一種提心吊膽的誡備狀態中。她的那顆極易受到驚嚇的幼小心靈,總是象隻受驚的小兔一樣,哪怕聽到後媽的一點兒微小的聲音,都會使她心驚肉跳。
她記不清是誰告訴她這個媽是個後媽的了。她的親媽是個什麼樣子,她壓根就沒有見過,因為她出生還不到一歲,媽媽就因車禍去世了。她是在姥姥家長起來的。去年,她剛剛四歲的時候,姥姥也因年邁多病而去世,她又被送到爸這裏。
她的後媽就像她的長相一樣,即凶狠又刁蠻。一臉的橫肉,配上她的那對閃著陰光的眼睛,使小春從來都不敢正麵看她一眼。她在後媽跟前總是低著頭小聲說話。好像自己聲音稍微大了一點就可能引爆一顆炸彈似的。後媽即使是不朝她發火的時候,那張陰沉的麵孔,足以使整個屋子都充滿了陰冷可怕的氣氛。
而無論後媽怎樣打她罵她,爸卻總是視若罔聞,管自到外邊去喝自己的酒。
突然,從門縫裏又傳出一陣劇烈的摔打聲。狹窄的門縫限製了她的視野,爸和後媽都消失在門縫所看不到的地方,隻看見一片茶杯的碎片散落在地上,又是一隻粗大的腳在門縫裏閃一下不見了。更加粗野的叫罵聲和尖厲的哭嚎聲,以及嘈雜的碰撞聲、摔打聲、破碎聲,象一頭困在籠中的野獸,瘋狂地左突右撞著。
後媽終於不是爸的對手,被狠狠地摔在地上。爸便趁機逃出屋外,隻留下聲嘶力竭坐在地上哭嚎的後媽。
在一陣鄂然的驚醒之後,小春忽然感悟到應該是逃跑的時候了。因為後媽在吃了虧後必定要狠狠地拿她出氣,或踹她幾腳,或撕擰她一下。想到這,小春突然耗子般從臥室裏躥出來,直奔門外而去。剛剛跑出客廳,卻被一隻小馬紮絆倒,身體重重的摔在地上,兩隻小手拍在地上,刺骨鑽心的疼痛。她全然顧不得這些,爬起來繼續朝外跑。但是她的兩腿卻象陷入了泥沼一樣老是邁不開步子。這是因為她聽到了後邊的叫罵聲和哭叫聲象瘋狗一樣朝她追來。一種無以鳴狀的驚駭,將她經常奔逃在噩夢的幻境中的感覺,與現實的驚恐結合在一起,使近在咫尺的院門,卻如遙不可及的遠山那樣永遠也奔跑不到。隨後,這是她完全預料之中的,在她剛剛跑到院子門口的時候,她的脖梗上被緊追上來的後媽蠍子蜇了一樣的撕扭了一下。她撲倒在門外,全身如抽去了筋骨一樣癱倒在地上。
後媽朝她一陣腳踢。“小禿驢,死不了的,我打死你這小私孩子!”
小春本能地抱住腦袋,保護她帽子底下的瘡疤。她不再奔逃和躲避,也沒有疼痛的感覺。因為每到這個時候,她內心中的所有痛苦、怨屈、憎恨和身體的一切感覺,都隨著恐懼變成一種麻木、迷茫和莫明其妙的困惑遊離出了體外,小小的身體隻不過是個任人使暴的軀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