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29號,是新教師報到的日子。葉芳草一大早就拖著一個大行李箱從家裏急匆匆地趕往學校,她必須趕在九點之前到達,學校九點鍾正式召開全體教職工會議。

她昨晚才從S市趕了回來,對於過去,她知道一切。她知道說好不回來的自己出爾反爾回來的理由,她知道父母花費了多少心力才幫她找到了這份工作,她知道她的遲遲不決給父母帶來多大的難處。可對於未來,她一無所知,也一無所能。她想,命運把她領到哪裏,她就到哪裏,她已經沒有辦法去抗爭什麼了。抗爭是一件很時髦的事情,可那是有前提的,就是有值得你去爭取的理由。現在對她而言,那個理由已經不存在了。所以,她乖乖地把自己交給了命運。二十二年來,她第一次覺得自己正在老去。

她將要用全身心接受的這所學校是一所住宿製學校,建在郊外,周圍很是荒涼,但是這所學校很有名,因為它是一所“藝體”示範性高中。說白了,這所學校的主要任務是培養唱歌的畫畫的寫毛筆字的和搞田徑的打球的人。當然,它大名鼎鼎的另外一個原因,是這裏招的是全市最會玩最能玩最會談戀愛最會打架卻最不會學習的學生。所以,看來命運這家夥也不是什麼好東西,太不可靠,要不以葉芳草這樣的文憑,不至於淪落到這裏。她拖著行李箱,站在這所陌生的高中校門前,仰望著那塊金燦燦的“XX市藝體特色示範性高中”的匾額,開始想象她以後的工作就是去拆散小鴛鴦去勸架去告訴他們晚上十二點了不要唱歌了讓嗓子休息一下。她習慣性地抬起手腕,想看一看時間,才發現手表已經不在了,手腕上的那一道因為天長日久帶著手表而留下的白色痕跡晃出了她眼裏的淚。她的心一陣陣抽搐,心想,真的,結束了。她呼吸有點困難,便用力地吸了吸鼻子,抹了一把眼淚,仰起頭對著明淨的天空大力地眨眼睛,把淚水生生地咽下了肚子。她已經對自己發過誓,今後絕對不會再為他掉一滴淚。她安慰自己今天是因為要開始新的人生了,感觸良多的才哭的,與未來有關,與他無關,因為他與她已經沒有未來。

深吸了一口氣,葉芳草帶著決絕的心拖著行李箱向這所傳說中的高中的大門邁進,她已經做好了開始自己的教師生涯的準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