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警局回來之後,周子瑞一直擔心會出事。可是,一連幾天平安無事,這才讓他稍稍放了心。何芳也知道了這事,是她親自去警局接的丈夫。回來之後,何芳一直跟周子瑞“上課”,讓他以後遇見這事不要逞能,畢竟家裏還有孩子和她。
何芳一直覺得自己的丈夫像個小孩,易衝動,做事有些不管不顧。可是,當初也真是因為他的真性情,自己才喜歡上他的。這幾天,何芳也一直擔心著丈夫,害怕那些外國人會報複周子瑞。反倒是周子瑞勸她不要擔心,畢竟警局已經備案,對方想來也不能如此膽大妄為。
今天,一大早,周子瑞帶著何芳去了榮威醫院,這是本市最好的醫院,特別是兒科。自己閨女出疹子一直未見好,做父母的十分擔心。寶寶白嫩的肌膚,留下了嚇人的紅色印記,看著就讓人不放心。而且,已經好幾個月不見好。
一身運動裝,背著黑色的雙肩包,周子瑞看上去很精神。雙肩包看上去有些沉,因為裏麵除了寶寶的用品之外,周子瑞還將槍、彈小心的放在了夾層。一般來說,日常生活中,周子瑞是不會帶槍的,可是最近,他總覺得心神不寧,所以這次他決定冒一次險。
醫院永遠是人群的聚集地,從掛號處開始,就一直是長長的人龍。周子瑞心疼妻子、孩子,自己排著隊,讓母女二人在一旁椅子上休息。看著丈夫,在人群裏,擠進擠出何芳心底裏淡淡的開心著,連日來的擔心與不快,慢慢的消融了。看著丈夫拿到掛號單走回來,她趕忙起身,將手裏的濕紙巾遞了上去,“快,擦擦,看你一頭汗。”她知道,丈夫怕熱,天一熱就容易焦躁,特別是人多的時候。
周子瑞幸福的擦著臉龐上的汗,笑著說:“今天還好,前麵隻有十幾個人。快走,醫院裏病菌多,寶寶待久了不好。趕緊看完,我們快點回去。”說著從何芳手裏接過孩子,領頭走向了樓梯間。
何芳跟著丈夫上樓,兒科在四樓,丈夫不喜人多,走樓梯是一定的。
…………
齊慶勇鬱悶的坐在五樓一間病房外邊的凳子上,五樓全是手術室,隻有兩間病房,是留給需要二次手術的重症患者的。齊慶勇卻知道,自己看著的這個病房裏住著的可不是什麼重危病患,隻是一個槍傷漸愈的重犯。病房裏那個罪犯的一切信息,齊慶勇一概不知,作為市特警大隊反恐支隊副隊長,他也十分不解:為什麼會把自己派到這個地方,負責這麼一個陌生的監護任務。
這個西北大漢剛剛調到這個城市才兩個月不到,一切還在熟悉中。比如這家醫院,他就不是很熟悉,這兩天出出進進,好幾次都走了不同的道路來到病房。這讓他有些惱火,自己明明就是個外地人,卻被派到一個複雜、陌生的環境,還擔負起這麼重要的任務。萬一出點什麼事,自己可真是百口莫辯。
想到這裏,齊慶勇習慣性的伸手從褲兜裏掏出了香煙,可是剛把煙放到嘴裏,一抬頭,對麵牆上正貼著嚴禁吸煙的標誌。他狠狠地將香煙捏碎,丟到一旁的垃圾桶。對麵坐著的隊員,將一瓶礦泉水遞給了他。齊慶勇隨手接過水,擰開蓋子,大口的喝著。真是十分憋屈,裏麵的這個犯人看上去文質彬彬,可實際上卻是個不折不扣的亡命徒,本來腿上的槍傷原也要不了這麼長時間的修養;可是這個家夥在手術後的第四天就偷偷的吞了針頭,擺明不想活了。如果,不是齊慶勇機警,這個重要的犯人,恐怕這會兒早在閻王爺那裏報道了。
齊慶勇不知道,這人的底細,他也壓根不想知道。不過,憑經驗,他清楚的明白這個人身上一定有著重大線索,肯定是某一重大案件的關鍵性的突破口。否則,也不會讓他這個神槍手貼身監護。更何況,除了自己手下五名隊員外,緝毒大隊和刑警隊還各派了一名警員。如此嚴密的監護措施,裏麵的罪犯再也沒有機會害掉自己的性命。
這原本就不是齊慶勇擅長的工作,他習慣與凶徒正麵交鋒,甚至激烈交火,這對他而言才算是本職。可是,如今卻被派來“照顧”一名病患,這可讓他十分煩悶。不過,好在醫生說了再有兩天,這個犯人就可以出院了。到時,隻要將犯人移交到監獄,齊慶勇就可以解放了。想到這裏,他又灌了一大口水。
他站起身,透過病房門上的玻璃,看了一眼病房裏麵:刑警隊的年輕人,紀鋒正坐在病床旁邊的椅子上,死盯著躺在床上的犯人。那個犯人赫然就是老趙抓住的江自成,此刻他正臉色蒼白的躺在病床上,雙眼無神的盯著天花板。不能側身,因為雙手都被拷在了病床上。自從上次自戕失敗之後,江自成的“待遇”就提高了不少,24小時都有警察貼身看護。不過,在他心裏,江自成知道,他自殺的消息一定會傳到外邊的,那麼,那些人也就會知道自己是寧死都不會開口供述的。對於這幫人的手段,他有著深刻的印象。隻要自己不開口,那麼父母和徐柳就一定不會有事的。自己無論如何是難逃法律的製裁的,沒有必要再將自己深愛的人拖入深淵。既然沒死成,那他就隻有頑抗到底了。江自成早已在心中有了計較。
紀鋒才入警隊不到一年,能夠參與如此重大的案件的偵破工作,他覺得很是激動與新奇。也因此幹勁十足,隊長讓他監視罪犯,他就一刻也不敢怠慢,眼睛死死的盯住了麵前的犯人。紀鋒知道,這次的毒品案件已經驚動了省廳,現在的突破口就在自己監護的這名犯人身上。孫正業局長為了這名犯人,甚至設計了煙霧彈:將犯人偷偷的從武警醫院轉到榮威,現在知道江自成在榮威醫院的人,隻有專案組成員。這名帥氣的刑警,對於局長大人如此慎重的安排,並不理解,相反倒覺得有些小題大做。不過,自己人微言輕,隻有幹好本職工作了。想到這裏雙眼警覺的盯著江自成的雙手。
危險就在這夏日悄悄的降臨到榮威醫院。
…………
周子瑞抱著女兒,慢慢的攀爬這樓梯。這棟樓裏有兩座客用電梯,還有四座手扶電梯,而醫院員工有員工電梯,即使是收拾垃圾的保潔員也有專用的清潔電梯。因此,已經沒什麼人願意走樓梯了,即便是要去二樓。周子瑞一家子在樓梯間,幾乎沒碰到什麼人。長長的階梯,讓何芳有些氣喘,她平常就不願意運動,才爬了兩層樓就已經有些累了。周子瑞抱著孩子,在前麵慢了下來,等著妻子。孩子在爸爸懷裏,十分開心,“嘻嘻嘻嘻”的笑著,左右扭著尋找著媽媽。
這是榮威醫院新建的大樓,裝修豪華,即便是在樓梯間,也裝上了射燈,全然沒有一般樓梯間的陰暗,反而亮麗堂皇。周子瑞喜歡亮堂,盡管他總是要擁抱黑暗。走在這樣明亮的地方,讓他心底既覺得舒服,又感到刺激。何芳終於追上了,他和孩子。寶寶看著喘氣的媽媽,開心的在爸爸懷裏扭動著,咯咯笑。何芳看著丈夫和孩子,不自覺的也笑了起來。
三樓的樓道空蕩蕩的,除了周子瑞一家沒有其他人。周子瑞抱著孩子,拉著何芳,慢慢的邁上樓梯的台階。突然,三樓樓梯間的門被打開了,一個穿著藍色工作服的保潔員,推開了門。他的身後拉著垃圾推車,樓梯間有垃圾桶,整棟樓隻有樓梯間可以吸煙,所以,這裏多多少少會有垃圾。周子瑞看了一眼這個保潔員,對方戴著藍色頭套,白色口罩,隻露出兩隻眼睛。眼裏分明閃過一絲驚訝,看來他也沒料到會有人願意爬樓梯。他將垃圾車停在那裏,等了一下,讓周子瑞一家先上樓。周子瑞笑著向他點了點頭,那雙眼睛也閃著笑意回答似的眨了眨。
等周子瑞爬上三、四樓之間的平台,不經意的低頭又掃了一眼保潔員。隻見他正在垃圾桶裏努力的掏著垃圾,將它們小心的用小鏟子移到垃圾推車裏。
僅僅一瞬間,周子瑞覺得那雙眼睛好像望了自己一眼,那眼光中像狼,閃著寒光。周子瑞又努力的看著那個保潔員,可那閃著寒光的目光再也沒有出現。周子瑞自己都覺得那像是個幻覺。他再次打量著這個保潔員,中等身量,藍色的保潔服顯得寬寬大大,這人很廋;白色口罩遮住了大半張臉,再加上頭套,露出的隻剩那雙眼睛,可惜他背著身收拾垃圾桶,周子瑞再也看不見那雙眼睛。
周子瑞心中確定,自己剛剛明明看見了閃著寒光的眼神,那眼神像是嗜血的毒蛇,纏住了周子瑞的心。他隻想帶著妻女趕緊離這個人遠點,於是,周子瑞扯著何芳的手,抱緊了懷中的嬰孩,快步爬上四樓的台階;而他的雙眼始終盯緊了那個保潔員,直到這個人消失在他的目光裏,他才長長的出了口氣。
“哈,原來,你也會累呀?!甜甜,看,爸爸也累咯。”何芳看著出大氣的周子瑞,開心的打趣道。周子瑞並沒搭理她,隻是回頭又看了一眼樓道。然後,推開樓道的門,來到四樓走廊——他想要趕緊給女兒看完病,離開這裏,那個保潔員的眼神讓他渾身不舒服。
…………
阮興勇對著垃圾桶,半天不敢回頭:剛剛那個人是怎麼回事?為什麼他會一直盯著自己?這次不容有失,必須做的幹淨利落,絕不能在此時露出破綻。他在垃圾桶裏忙活了好久,才小心的回頭查看,那個人已經上樓了。阮興勇鬆了口氣,他其實是個越南人,在中國他經常遊走在不同的城市,每個地方他都不會呆很長時間,最多也就三、四天。前天,阮興勇還在千裏迢迢的QZ市今天他已經對這個醫院十分熟悉了。如此,不辭辛苦是為了錢,再做上幾筆,就該回國了——錢應該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