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奇怪,在許多人的眼中,似乎作家一定很會談戀愛。
我經常收到傾訴郵件,讀者關於情感的困惑,事無巨細,一一道來。
感謝這一份信任的同時,我又覺得心虛。
他們忘記了一件事,作家隻是很會寫,很會總結,將那些道理以聽得懂的方式解釋以及呈現,華麗包裝。不過,在現實中,並不是所有作家過著 sex and city中Carrie的生活,每天的唯一工作是談戀愛,回到寓所,卸了妝,敲打鍵盤,將她的故事記錄與分享。
當你打開這本書,在最開始,我必須說實話,我正在經曆一段情感挫折,在過去的半年時間,拖著愛情的屍體匍匐前進。
如果說,人的成長是每一次倒空自我,澆灌新的理念,甚至接受全然相反翻天覆地的自我變革,那麼,痛苦與迷茫是無法回避的情感體驗,它持續得越久,證明成長得越徹底。
不久前,我參加了一場座談會,整整八個小時,探討愛情。
作為出席的嘉賓,我的身份是愛情專家,朋友得知後,哈哈大笑。私下,我也感覺有趣。為了繞開談論內心的迷茫與愁苦,大部分的討論,我以記錄者的身份,將過去兩年的時間,我走遍中國,采訪遇到的每一對情侶的故事一一講述,從形而下的具體事例,最終總結成為形而上,關於愛情的“真理”。
編輯找到我,簽下一本隨筆集,自由發揮。
在尋思主題的時候,靈光乍現,何不寫一本關於愛情的書?
在座談會的時候,我發現關於愛情,每個人都可以有所發言,沒有人會較真某個理念,甚至可以確定,在愛情領域內的任何探討,我們都變得隨和了,我們知道這很私人化,隻提供參考,不具備指導意義。
二十歲出頭的時候,我熱衷於追尋真理,憤恨似是而非的灰色地帶,說話決絕,堅定相信一切總有對錯,或者說,總有一套說法。
後來,經過大量的采訪,去新的城市生活,每天遇到新的人,傾聽故事,傾聽觀點,我沉默了,不再堅定樹立主義,我漸漸相信,這世間沒有真理,隻有相對的最好的選擇。
與其探討人生,不如從形而下書寫愛情。
采訪許多人真實的愛情故事,試圖從中尋找某些真理,或者普遍規律。
任何一個人,無論梵·高還是黑道老大,無論崇高哲學家還是千萬富翁,回到生活之中,必將遭遇愛情的課題。換言之,人與人的相處,尤其戀人之間的親密關係,無處躲藏那些形而下千絲萬縷生活實踐的捆綁。
寫下這一本書,分析許多人的愛情故事,不代表這是來自所謂愛情專家的救贖,它的意義,旨在文字中尋求可能的愛情真相。
另外,我得寸進尺地幻想,或許這本書能幫助那些失戀中痛苦的人,雖然無法徹底根治,至少能帶來治愈的撫慰,看一看四周圍其他人失戀了怎麼度過的,被當頭棒喝一些愛情的所謂真理。
我發現,對於大部分人而言,失戀是邁入成長的第一個大挑戰。
采訪路途中,當我見到一名壯漢講到失戀分手,拿出紙巾抹淚,在那一刻,我被震撼,哪怕一個做事果斷、堅強勇敢的人,遭遇失戀,尤其第一次失戀,都會有無助迷茫的時刻。
不否認的事實是,最終,絕大多數的我們都會挺過這一道人生關卡,踏著一具具愛情屍體,勇往直前,失戀的痛苦隨著時間逐漸淡化,逐漸遺忘,隻剩下一種朦朧的感覺:當時痛過。
可是,在失戀的當下,身處其中的時候,內心被無助和迷茫吞噬,這種狀態實在太糟糕了。
我必須承認,此刻的我,正在這樣的狀態。
隻能期許,當我將愛情中的真理一一分析,最終書寫後記的時候,已然move o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