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與櫻桃有關的日子(1 / 3)

櫻桃收獲的季節剛剛結束,櫻桃果的甜美還在口中留有淡淡的餘味。在因公出差經過一家枝葉茂盛的櫻桃園時,腦海深處與櫻桃有關的記憶又一次湧現。孩提時的那棵掛滿像小燈籠般紅果的櫻桃樹,連同童年的那些往事一起讓我在車輛進行的顛簸中追憶。

那是發小家的一棵櫻桃樹。在我跟發小快要升入小學的那個春天,那棵從發小的姥姥家落戶到發小家的庭院裏,柔柔弱弱的櫻桃樹開花結果了。那棵櫻桃樹是我人生中第一次見到,那令人垂涎欲滴的櫻桃果實是怎樣成長的。在此之前我所見到過的,采摘下來的櫻桃,都是在每年開春的四月十八鄰村的廟會上,而四月十八的廟會,似乎是每年春季時令水果櫻桃上市的一個標誌,但是我卻從未見過櫻桃樹。

相對於現在來說,那時還是相當貧困的,無論是從吃的、穿的、還是用的各個方麵來講全都如是。那時也是剛剛改革開放,人們的思想,還在被集體的經濟體製所控製,沒幾個敢於自己做小買賣的,即使每年的開春第一個廟會上,對於賣櫻桃的商家來說也是鳳毛麟角。但是人們卻總是會給自家的老人小孩捎上那麼一小包,讓老人孩子打打牙祭,以示春天的來臨和對明天的一種美好期望,讓大家的日子從此過得紅紅火火。鑒於那時的家庭情況和經濟收入, 我的家長對於我的寵愛是非常有限的,雖然當時我家隻有我自己一個孩子。因此每每跟著父親或者母親去趕廟會,我的奢望總是貳角錢一包的櫻桃,那是用32開食品包裝紙折成三角形的漏鬥狀的一包。那些在當時看來很大的一顆顆如瑪瑙般閃著璀璨光澤的,幾乎是透明的熟透的果子,對於一個孩子來說誘惑是相當大的,而且在品嚐了其甘甜之後,又隻能等到下一年的時候才能相見,那種失落感對於我來說那是一種不小的折磨。常常在夢裏想象櫻桃樹的樣子,想像飽餐一頓後我心滿意足的樣子。

為什麼我的記憶中不曾有見過人們論斤賣櫻桃呢?哦,是了。因為在八歲以後我就上學了,在有清晰記憶之後,卻再也沒有理由隨便跟隨父母去趕廟會了。偶爾隻是在放學回家的時候,在自家的櫥櫃頂上,顯眼的地方發現一包櫻桃,才會記起又是一年的四月十八。

因而,發小家新移來的那棵櫻桃樹,成了我那時候的惟一的牽掛。而我也許就是因為那棵櫻桃樹的緣故,對發小那是相當的好,就連上學後,我對發小的照顧也是無微不至,還義不容辭地擔當起發小的保鏢職責,因為我小時候個子高,力氣大,而發小則是嬌小玲瓏。現在想來那就是所謂的小孩心理吧。但當時發小是特別慷慨,每當櫻桃熟透時總是請我大吃一頓,讓我跟她一起享受當時相當珍稀的美味。

就在又一年的櫻桃成熟的季節裏,村委大院要放露天電影。而那天又正好是星期六,我跟發小吃完晚飯後,拿著小板凳一起去看電影。因為去的尚早, 整個大院裏稀稀拉拉的站著幾個人,而發小又是個坐不住的人,於是,我就陪她把板凳放在一個離銀幕距離很近的地方,占了位置後離開了(因為是露天自帶板凳,所以離銀幕近的多是孩子們的天下)。當我們再次回來時,電影快要開始了,人們也陸續到了,而發小的板凳卻不見了。正當我們著急時,有孩子告訴我們,發小的板凳被鄰村的倆姐妹給挪了,於是我跟發小找她們理論, 誰知那姐妹倆毫不講理,居然動了手,發小的鼻子被她們打破了。我憤怒了, 抓住打我倆的那個女孩的辮子把她撂倒在地。其最終結果是她們賠禮道歉,並離我們遠遠的。可事情並沒有到此結束,而後邊發展的竟是我一生難忘的痛楚回憶。直到許多年後的今天,那痛依然是那麼真切。電影演到一半,父親忽然來找我,拉起我就讓我跟他回家,不容分說。跟父親回到家中,母親已經睡下。在那不太明亮的燈光下,看到父親嚴肅的臉。父親說:“從今往後,不準再看電影。”對於父親,我是畏懼的,因為父親對我的要求是嚴格的而且是不容反抗的。在再次請求無果的情況下,我隻能悻悻然回屋睡覺了,然而卻神使鬼差地反綁了臥室的門(那是用布繩反綁的)。不知過了多久,當我被叮當的開門聲驚醒,眼睛被突然亮起的燈光,刺得還來不及睜開時,父親的大手已經把我從被窩中拽起,然後就是“啪啪”倆耳刮子,迷迷糊糊中我隻覺得腦袋嗡的一下,那幾顆黃色的小星星在眼前轉來轉去。眩暈時,父親的怒吼依然在耳畔響起:“還反了你了,作這麼大的孽,還不準說你兩句?從今往後,不準你晚上出去玩,看電影更不準!!睡覺。”正在暈頭轉向的我,還沒來得及哭出聲音,父親已經把燈關掉,回他的臥室去了。黑暗裏我不敢哭出聲音,就一直低聲哽咽著一直到天亮,卻也沒能想得通父親到底為啥這樣揍我?

星期日的早上,父母早早去上地裏幹活了,發小端著一盆紅紅的櫻桃來到我的床前叫我:“快起床,大懶蟲。嚐嚐我剛摘的櫻桃啦”。當我從被窩裏露出臉時,看到了發小的臉由含笑變成驚訝的瞬間。她趕緊放下手中的櫻桃,撫摸著我由於飽嚐巴掌之苦,而腫脹發青的頰,心痛的說:“痛嗎?是昨晚被她倆弄的嗎?”因為那晚除了銀幕上那點微弱的光,其他地方根本是漆黑一片,發小根本注意不到我的臉。我含糊地點點頭,發小的眼睛立刻濕潤了,抱著我哭了起來。那一刻,我所有的痛苦與委屈肆意迸發。我緊緊抱著發小,大聲的宣泄著我的憤怒。發小哽咽著在我耳邊說:“對不起,真對不起。都怪我,不該讓你陪我離開,都是我不好。”那一刻的我覺得即使世界上的人都拋棄了我,我還有我的發小。也許從那時起,朋友在我心中的分量就已經很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