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故鄉的磨盤(1 / 1)

一枚古老的印章,鐫刻在鄉村的深處,如一輪清涼的滿月,偶爾會在遊子的心中鋪天蓋地悄無聲息地下上一場冰涼的大雪。笨拙的牙床,緩慢地碾過歲月,塵世中的生活風塵仆仆,輕如粉塵。在它毫不經意地咀嚼下,再堅硬的日子也會變得柔軟、悠長……磨道中的光陰總是散發著潮濕腐朽的味道,小小木格窗欞中射進的陽光薄而脆,蜷臥在磨房角落中的孩子總是在小心翼翼地舔噬著它的甜美。爺爺如同被罰的毛驢年年月月在搬動巨大的磨盤;奶奶踮著小腳跟在後麵,匆忙地走了一輩子,也沒能走出命運的磨盤。

沉重的磨盤又壓在父輩黝黑油亮的脊背上,碾盡了父親火熱的青春,也碾過母親柔軟的年輪,將艱辛凝聚成血汗,纏進磨盤,一圈又一圈…… 而我,是從故鄉碾盤中碾出的一粒籽實飽滿的糧食,從泥土中的沉睡到綠色的搖曳,從抽穗的青澀到成熟的豐盈,我的血液中流淌著父母全部的汗水, 我的生命中寄托著父母所有的期望。而此時我如一粒故鄉的舊夢靜靜地躺在時間的磨盤上,等待那沉重的石磨壓過我的身軀,將我雪一樣潔白的內心呈現在它的麵前,麵對它的粗獷和深邃,我渴望體驗那親切的安謐。睡在磨盤的邊緣,生活奔向磨盤中心的漩渦。此時,我唯一要做的就是等待故鄉的磨盤,將我碾成幸福的粉塵……

(原載《中國綠城文學》2011 年第二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