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入主東宮(1 / 3)

司馬昭之心路人皆知。

正元二年的洛陽冬夜,寒風裹挾著細雪,將宮城朱牆上的燈籠吹得搖搖欲墜。

賈充裹緊狐裘,低頭快步穿過永巷,手中緊握著一卷帛書——那是司馬昭親筆寫的密令:“廢物曹芳,暗結夏侯玄,欲複曹氏權柄,當除之。”

他停在椒房殿外的陰影裏,喉頭滾了滾。殿內燭火搖曳,隱約傳來曹芳與近侍的談笑聲。這個十五歲的少年天子,有著中興曹氏政權的野心,此刻正興致勃勃地擺弄著一隻木鵲,全然不知自己的性命已如風中殘燭。

“賈公,真要親自動手?”身後的心腹侍衛壓低聲音,遞上一柄淬了蛇毒的匕首。刀柄上刻著司馬家的蟠螭紋,在雪光下泛著青冷的光。

賈充接過匕首,指尖摩挲過紋路,忽地想起三日前司馬昭的話:“道嗣(賈充字),此事若成,你便是司馬氏第一功臣。”正所謂富貴險中求,也隻有這樣才能快速接近權力中心,完成賈家的神聖使命,於是賈充閉了閉眼,決然地將匕首藏入袖中,抬腳踹開了殿門。

木鵲“啪”地摔在地上。曹芳抬頭時,正對上賈充陰鷙的臉。

“賈……賈卿?”少年天子本能地後退,繡著金龍的衣擺掃翻了案上香爐,灰燼撒了一地。近侍剛要呼救,已被賈充的侍衛一刀封喉。

“陛下可知,夏侯太初昨日已在東市被腰斬?”賈充步步逼近,靴底碾過香灰,在青磚上拖出蜿蜒的黑痕。他故意說得慢,看著曹芳的臉色一寸寸慘白——這孩子像極了當年在高平陵被誅殺的曹爽,連驚恐時瞪圓眼睛的模樣都如出一轍。

曹芳突然抓起案上玉鎮砸來,賈充偏頭躲過,玉器在柱上撞得粉碎。碎玉飛濺中,少年天子轉身欲逃,卻被自己的衣帶絆倒。賈充趁機撲上,匕首精準地刺入後心。

“司馬家……不會放過你……”曹芳攥住賈充的衣襟,指節泛白。

賈充湊近他耳畔,聲音輕得像歎息:“臣今日所為,正是奉司馬公之命。”感覺到懷中軀體驟然僵硬,他手腕猛地一擰,毒刃在心髒處攪了半圈。溫熱的血濺上《大魏受命圖》,曹芳最後的目光定格在畫中翱翔的金鳳——那是他登基時,賈充親自獻上的賀禮。

次日辰時,太極殿血腥未散。賈充捧著曹芳的冕旒跪在司馬昭麵前,十二串白玉珠還在淅淅瀝瀝滴著血。

“好!道嗣真乃吾之樊噲!”司馬昭撫掌大笑,卻不著痕跡地用袍袖掩住口鼻。他瞥見賈充官服下擺凝結的血塊,想起昨夜密探的稟報:賈充弑君後,特意用曹芳的龍袍擦拭了匕首,又將屍體擺成叩拜司馬府的姿勢。

侍中陳泰突然闖進來,指著賈充厲喝:“弑君逆賊,當誅九族!”話音未落,賈充已抽出侍衛佩劍。劍光閃過,陳泰的官帽連帶頭皮被削去半邊,鮮血糊住了他未及出口的罵聲。

“陳侍中瘋了,送他去太醫署。”司馬昭輕飄飄一句,轉頭對賈充笑道:“道嗣今日起任中護軍,掌禁軍虎符。”他特意將虎符放在那頂染血的冕旒上,白玉珠撞出清脆的響。

當夜,賈充在府中後園燒了那件沾血的官服。火舌舔舐錦緞時,他聽見身後環佩叮咚——年僅六歲的賈南風抱著布老虎站在廊下,杏眼裏跳動著詭異的興奮。

“爹爹殺人的樣子,比戲台上的將軍還威風。”女童的聲音混在畢剝燃燒聲裏,驚得老仆打翻了銅盆。

賈充轉身凝視女兒,突然將手中餘溫尚存的虎符按在她掌心:“記住,權勢是最好的香料。今日他們嫌這血腥味刺鼻,來日跪嗅你裙裾時,隻會讚這是天下至香。”

火光照亮賈南風驟然粲然的笑容。多年後,當她用金錯刀刺穿宮女眼眶時,總會想起這個雪夜父親衣襟上的血,像極了她煉製的第一爐“牽機引”。

幹掉擋路的曹芳,扶植了傀儡曹奐後,司馬昭加緊安排篡位,但天不遂人願,竟感染風寒,一命嗚呼了,司馬炎承襲父爵,沒過多久,司馬家臣脅魏受禪,司馬炎勉為其難即皇帝位,號晉武帝,改元泰始。

……

泰始七年。

初秋,洛陽宮,太極前殿。

武帝正覽閱奏折。

忽聞邊境急報:西北雍涼交界處的鮮卑人——樹機能,與北地叛胡,相互勾結,擁眾造反,涼州刺史牽弘前去鎮壓,被殺,秦涼二州告急。

武帝大驚,急擬詔書,特任魯公兼車騎將軍賈充,都督秦涼二州軍事,趁著秋獮,擇日西征,一舉蕩寇。

詔書一下,賈充擔驚受怕,不知所措,因為這哥們根本不懂軍事,不過是靠著當司馬家族的走狗,溜須拍馬、持寵邀殊、位列元勳的。

現在讓他帶兵打仗,如同趕鴨子上架,內心是一萬個不願意。

然而,詔書已下,皇命難違,無法推托,賈充隻好托詞要為大軍出征做好萬全準備,拖一日算一日。

就這樣過了一個多月,邊境的告急信像雪花一樣飛向朝廷,武帝一再催問,賈充沒有辦法,隻好硬著頭皮準備第二天上殿辭行。

一想到,要去塞外苦寒之地吃苦,賈充連同僚們在京城花魁最牛逼的夕陽樓設宴送行都給拒絕了,獨自一人悶悶不樂的回家。

誰知剛進府,就聽見夫人郭槐在後院咆哮:“賈公達,你給老娘滾過來!”

原來賈充有個天大的秘密——懼內,也就是怕老婆。這位郭槐夫人可不是一般人,據說年輕時能徒手打死老虎(後來證實是她家養的老病貓)。

賈充一聽這聲“賈公達”,腿都軟了。因為這是郭槐發怒時的專用稱呼,意思是“賈充你完了”。

賈充戰戰兢兢地走進後院,隻見夫人正揮舞著一把掃帚,地上散落著幾件他的官服,傭人們也識趣地躲遠了。

偌大的賈府後院,隻有他們倆人。

“夫人,這是何故啊?”賈充一路小跑,小心翼翼站在距離夫人一丈開外的地方詢問。

“你還好意思問我?昨晚讓你辦的事情,你全忘了?”

“什,什,什麼事?”賈充戰戰兢兢問道。

“好你個賈公達,老娘吩咐你的事,竟然全都放到耳朵根後麵了?”郭槐怒氣衝衝地提著掃帚就奔了過來。

“哎喲,夫人,哪能忘了?隻是午兒還小……”

“我說的不是午兒,是南風。”

“南風?”賈充有點遲疑,不敢相信耳朵。

“對,整天在家打香篆,不嫁人像什麼話?”

“可是……,”

“什麼可是不可是的,我看你就是沒有放心上心!滿朝文武,屬你官大,這點小事都辦不了?”郭槐一甩掃帚,“最可氣的是,南風那丫頭,今天又把來提親的媒婆給打跑了!”

聽到這裏,賈充終於明白了過來,心裏直叫苦。他那寶貝女兒賈南風,長得像個矮冬瓜不說,脾氣特別暴躁,還喜歡舞刀弄槍,不隨她意的,一不留神就會被她剁了。上次有個媒婆說她“福相”,被她認為是諷刺,用金錯刀追著滿院子跑,差點給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