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落日餘暉中,老李的額頭滿是點點滴滴的汗水,看起來很是吃力,手上揉麵的動作卻沒有停,甚至更加用力,好像跟什麼較勁似的。
隨筆搖了搖頭,拉過來個馬紮坐在旁邊,“不累嗎?歇一會。”
老李跟沒聽見一樣,繼續揉麵。
隨筆依了他,也不再說話,從懷中掏出一個褐色的紙包,徑直倒入老李揉麵的麵盆裏,白色的粉末細膩如雪,跟撒了一層麵粉一樣,毫不起眼。
老李愣怔地看著他。
隨筆皺了下眉頭,“別停啊,繼續揉。”
好像倆人心有靈犀似的,老李粗實的手臂繼續搖擺起來。
醒麵、和餡、包好、上屜,一套下來,按部就班,所有的步驟老李都熟稔於心,隨筆也不催,就跟著打下手,既然對老李管吃管住,他辛苦一點也是正常的,就當打工養活自己。
多少次,老李也不經意停下,抬頭看看隨筆,眼神中有遲疑和疑惑。
那可是一鍋有毒的包子。
他沒從隨筆眼中看到任何不妥,好像這鍋包子跟往常的沒有什麼區別。
熱氣騰騰中,包子出籠了,裝在竹簸箕裏,蓋上屜布,這就準備賣了。
“老隨。”老李終於忍不住,“這……”
隨筆慢慢悠悠坐回馬紮,抽了口煙,煙霧中的神情既熟悉又陌生,這樣的隨筆,老李真是頭一回見。
“等著吧。”隨筆說,“會有人來取的。”
隨筆總是這樣,特別讓人討厭,這條街上的人都是竹筒倒豆子,不吐不快,老李之前也是一樣,嘴麻利得呦,自從出了事,恨意蒙上心頭,說話越發少了,這才沒那麼討厭隨筆的緘默少言,可是一句話說不全,半句話咣當總讓人有跟他吵架的衝動。
幸虧他還沒付諸行動,隨筆又添了一句話,“你還想跟我一起嗎?”
老李點點頭,“不是你救了我,我就慘死在大街上了,隻要你不嫌棄,我這輩子跟定你了,我就剩一隻手臂、一條腿,還有不甘心死的半口氣,你說想讓我幹什麼,上刀山下油鍋我也報答你。”
隨筆斜睨了他一眼,挺不客氣地說,“我有油還自己吃呢,哪輪得到你。”一口煙過後,他繼續道,“茅房下麵有個暗道,我走了如果倆小時沒回來,你就爬進去,一直爬到出口那等我。”
看著老李疑惑的眼神,隨筆補充,“夠你爬的,你要是全活人可能是不太夠。”
他是這個意思嗎?!老李汗顏。
隨筆這腦回路,他真的很想跟他痛痛快快吵一架,就像以前為了爭顧客吵架一樣,多痛快,如今啊,寄人籬下,寄人籬下……
於是,老李點點頭,他心知,點到為止,眼前這位看起來是不打算透露更多了。
隨筆走了一個小時,老李看看天色,真是度日如年,他一緊張就開始在院子裏用拐畫圈,一個兩個,三個四個,畫了月末又一個小時,滿院子就都是或大或小的圈,看起來有點詭異。
時間差不多了,就那麼一刹那,所有的僥幸好像都不存在了,老李居然安下心來,橫下勁來,一瘸一拐地佝僂著背往茅廁走。
這個茅廁他上了不知多少次,沒哪一次覺得會有蹊蹺,隨筆告訴他有密道時,他怎麼就那麼相信他說的話呢?
如今怎麼辦?把茅廁掀了?
額頭上沁出點點汗珠,也不知道是累的還是怕的,還是急的。
就在這時,茅廁上方的一摞紅紙展展揚揚,剛才腦子都糊塗了,之前都沒有這個紅紙。
他用力一拔,茅廁旁邊的幾塊地磚打開了,向裏看去,裏麵地方不大,黑漆漆的,像是延展到遠方。
應該就是這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