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如初見(1 / 2)

“姑娘請跟我來。”木府的婆子領著明顯有些驚慌的少女,隨著馬管家瘦小佝僂的身影跨進中堂。

“二公子,蘇姑娘來了。”馬管家躬身對坐在堂左的年輕人恭敬說道。隻見坐著的那人穿一身素青碧波羅紋貢繡直身長袍,斷了沉思,將那一雙微鎖濃眉展開,放下手中青瓷茶杯,站起身,微微笑著打量一眼剛剛跨進廳來的姑娘,一晃眼間,有些意外於那姑娘雖神情不安卻是粗布青衫也遮不住的柔美容貌,略楞了下才開口說道:“哦,蘇姑娘麼?”話音剛落,似乎看見了那姑娘眼中的惶然,未等回答,又趕緊補了一句:“不要怕,雖然你爹將你賣給我們木家,我們木家也並不是刻薄無賴的人家,興許,蘇姑娘在這裏倒還要過得自在些。”

“那是那是!蘇姑娘,如今你進了咱木府,那是必定要比跟著你那混帳酒鬼老爹有福千倍了!”旁邊那婆子趕緊眉開眼笑地附和道。

“行了,李婆婆。”木二公子打斷她的話,淡淡吩咐道:“你帶她下去先找間房住下,把咱府的些個事項跟蘇姑娘說一說,再給她準備幾身合身衣服與常用物件,明天她要跟著咱們一起出發。”

“啊?”李婆婆聞言楞了下,又趕緊應下,滿腹狐疑地帶著蘇姑娘轉身就要出去。

“哦,對了,還沒請教蘇姑娘的名字?”年輕人忽然問道。

那女子一驚,沉默片刻後,轉過身來低頭輕聲說了句“蘇雨。”

第二天清晨,墨州舞陽城,這座曾經作過前朝五國時期楚國都城的大城,陽光剛剛穿透繁華街道旁嫋嫋升起的各種早點氤氳熱氣,早春的微風裏帶著絲絲不退的寒氣,虞國南方四州聲名最為顯赫的巨商木家,大門洞開,門前一字排開十二輛大車,其中十輛載著滿滿當當的貨物,另兩輛是寬敞精致的烏漆雕木棚車,每輛車上都坐一個精神抖擻的家丁,棚車旁兩個長相十分酷似的年輕人正作著行前告別。

此時已坐在車內的蘇雨,換了身藕色侍女裝,正透過竹簾看著前麵兩人:“二弟,總之,一路小心!若有不妥,人能回來就好!”年紀略大的那位,眼色深沉,嚴肅地低聲叮囑道。

“大哥,我知道。盡力而為!”木二公子已換了身深色浣紗綢長衫,腰裏束條黑色纏金武士帶,一字一字沉聲應道。隨即兩人同時交臂一握,互相點了點頭,大哥退後一步,木二公子踏上前麵那輛棚車,對前頭一位正抱手站在馬旁的彪形大漢招呼聲:“龍爺,走吧!”

那大漢四十上下,豹眼短髭,灑然一笑,衝著後麵一擺手:“兄弟們,走嘍!”

“走嘍!走嘍!”隻聽一陣呼應,坐在道旁的十來個漢子站起身來拉過各自的馬翻身而上。最後上馬的是一個看起來個兒不高、身材有些瘦弱的年輕人,笑著吐掉嘴巴裏叼著的草杆,一雙靈活機警的眸子習慣性地眯了眯,伸手緊了緊背上的小包,這才夾馬趕去。

“啪!”一聲鞭響,約莫二十來匹快馬夾著車隊向著城外緩緩行去。

“呦!快看快看,這可真是趟大買賣啊,你瞧木家的二爺親自帶隊,還雇了龍勝那幫不要命的呐!”

“呦,還真是呢!”那些有點見識的舞陽城人驚奇地看著遠去的車隊議論道。

暮色四合,如血殘陽沒入濛濛青灰色中,路上的行人也逐漸變得稀少,一行車馬不緊不慢地從北邊而來,領頭的騎士,身背一柄厚背大刀,一身露臂勁裝竟似裹不住那暴突的肌肉,四方臉上一道駭人傷疤直從左眼瞼拉到唇邊,更為他平添幾分煞氣,這騎士抬眼向前看了看,回頭喊了聲:“老大,紅葉坡到了!”

此人是舞陽城龍勝傭兵團的武士,人人都叫他“刀疤王”,以致於除了龍勝傭兵團的團長霸龍外,都忘了他的原本姓名。龍勝傭兵團在舞陽城雖然算不上規模最大的傭兵團,卻可稱得上是經驗最豐富、最彪悍的,因為隻有他們,不管目的地在哪,給夠銀子就能送你去。如今大虞朝不比從前,那個幾年前正當盛年駕崩的皇帝荒唐了一輩子,把江山丟給現在深宮裏的這位小皇帝,朝政於是就由著太後跟她那幾個兄弟繼續胡鬧,於是造成各種勢力蠢蠢欲動,中洲十六州,哪裏都不太平,商旅來往,都是抱成團雇著傭兵結伴而行。

“好!”正在馬上跟傭兵團裏唯一的術士“烏鴉”聊著天的霸龍答應了一聲,轉頭對隊伍後麵的車廂喊了句:“二公子,紅葉坡到了,咱們進客棧歇一歇吧。”

因為第一天的路程走得很悠閑,商隊裏木家的隨從與傭兵團的武士們卸下貨物後沒有馬上休息,除了當值看守貨物的,都坐在大廳裏喝茶聊天,木二公子招呼了霸龍,與同行的馬管家、護院首領洛先生坐在一處,侍女打扮的蘇雨臉上帶著還沒有平息的不安,站在一邊依照昨天李婆婆的叮囑,低頭將木二公子麵前的粗瓷茶杯換作隨行帶來的精致青瓷茶具,重新泡上一壺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