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雷之所以生氣,顯然是他這位小舅子沒有理解他的用心。郭雷之所把這麼一位不能吃苦,工作又不認真的妻弟帶到工地,主要是想他自己不在時,還可以讓他起到一個監工的作用。
但是,這些外地來的民工出於對新鮮世界的好奇,他們哪裏肯老實的呆在屋子裏。郭雷剛一走,他們都就又跑出來了。
他們所在的這個工地由於隻是剛剛開工,大部分的工人都還沒有來,所以這個時候工棚的院子裏顯得很冷清。
他們站在院子裏出於無聊,就有幾個人扒別的屋子裏的窗戶往裏看,但是他們剛一湊近,就聽到有人故意向他們咳了一聲。
突入而來的一聲把扒窗看的那幾個人都嚇了一跳,他們忙順著聲音回頭看時,已經有一位滿頭銀發並係著一條髒圍裙的老頭兒站在他們的跟前了。
老頭兒見人們都把目光盯到了他的身上後,他又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隨後他操著一口極重的河南口音問他們說,“你都是新來的?”
這老頭兒也許是還有些感冒,說話時不僅夾帶著很重的鼻音,還往外噴著唾沫星。微笑時漏出的那幾顆僅剩的牙齒也已經黃的有些發黑了。讓人看了很不自在,所以也沒有人願意理他。
隻有何世貴對他說道,“俺都是新來的木工,你又是幹啥的?”
老頭兒又說,“我給鋼筋工做飯哩。那你們到這兒一天能賺多少錢呢?”
老頭兒雖然吐字不清,但何世貴他們還是聽懂了。這一個問題一下子讓何世貴也變得沉默了。
工資同樣也是工地上的民工們最不願意提及的一個話題,由於他們長期內拿著這個社會最底層的工資,一提到工資他們就會有一種莫名的自卑感。盡管他們的工資在來之前工頭兒就和他們講好了的,大工日薪200,小工日薪150。也算不上是太低,但他們為了保護他們那份敏感的自尊,他們在遇到這個話題時,一般都是能回避就回避的。
但是那老頭兒卻一直在盯著他等待著他的回答,何世貴迫於尷尬最終才含糊的說了句,“也沒多少,幹的多也就賺的多。”
由於他們掙的都是日薪,沒有雙休日,更沒有假期,上一天的班就領一天的工資,所以工作的天數多賺的工資也就越多。
但由於沒有聽到實際的數字,那老頭兒又試探著問了一句,“那這棟樓25層下來,怎麼著也能掙個十來萬吧?”
何世貴卻馬上笑起來否認說,“不行不行,一年能掙個幾萬塊錢就很滿足了。”
出於對相同工種的敏感,這時郭雷的大伯也上前問那老頭兒說,“老板一個月給你開多少錢?”
這時那老頭兒使勁的往地上吐了一口痰,又擰了把鼻涕,然後伸出了一根還沾著鼻涕的手指說,“一千!”
一千,這個數字和郭雷開給他大伯的工資是一致的,也和絕大多數建築工地上做飯師傅的工資是相差無幾的。由於建築工地上的飯菜既不講究營養,也不講究味道。饅頭不用蒸,麵條不用擀,用不了太多的技巧,所以工資向來都是很低。也正是因為工資低,所以在工地上做飯的大多都成了一些年近古稀,不怎麼講究衛生的老人。
相同的工資也讓郭雷大伯的心理也平衡了,所以他笑起來又回複那老頭,“不少不少,咱這做飯哩不能和幹活兒的人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