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冬天,下了很大的一場雪。漫天的雪花在我的眼中就像迷路的孩子,找不到回家的方向。我伸手接住了第一片雪花,然後緊緊地握住,直到雪花化成了水,也不肯鬆手。年少的我以為,握住那片雪花就能握住整個冬天。

和宋辰的相識好像是很早很早的事了,早到我還在孤兒院的時候。很小就被父母拋棄在孤兒院門口的我,雖然孤獨,內心卻沒有其他的孤兒對父母的那份恨意,我始終堅信著他們有自己不得已的苦衷,相信沒有一個父母會狠心拋棄自己的孩子。並一直期盼著,期盼會在將來的某一天,在一個風和日麗的日子,他們會來接我回家,然後一家團聚,從此過上公主般被嗬護的生活。事實上我也一直都在等待。春夏四季不斷交替變換著,最後,我沒有等來父母,卻等來了宋辰。

那時的宋辰才隻有十歲,卻總喜歡穿著白色的襯衫,獨自一人在滑梯上彈奏著口風琴,從他的琴聲中,我讀到了一些不同的東西,在許多年後,才知道,是傷感。

我靜靜的走上前,拉住他的手,說了句跟我走吧,他遲疑了下,卻還是將手伸向了我。路旁剛亮起的燈,將兩個瘦弱的身影拉的很長,卻有種相依為命的溫暖。

之後的很多時候,當我抬頭仰望天空時,落盡我眼中的不是那片熟悉的風景,而是宋辰的臉。那是張很安靜溫暖的臉,雖然偶爾會有憂傷浮現。

我們會在七月陽光正好的午後,偷偷牽著對方的手,跑到孤兒院後麵的山坡上,那裏種植了大麵積的向日葵。滿片的向日葵一朵挨著一朵,中間找不到一絲空隙,就像熱戀中的情侶,緊緊握住對方的手,任憑地老天荒,也要許下執子之手,與子偕老的誓言。空氣中處處彌漫著花香和葵花籽成熟的味道,宋辰最喜歡躺在花田中,任陽光鋪撒。直到黃昏將至,我們才會拍拍身上粘著向日葵的塵土,頭也不回的離去。

其實,年少的我們會覺得向日葵與我們有著共同的命運。它也一直都在被陽光深深地灼傷,隻是所有的傷口,都化繭成蝶,成為世人眼中最燦爛的笑容。就像我們,微笑不是我們的真實,流淚不是我們的心情。

時光的河流,泛著不舍得光澤。漸漸地,我們長大了,該離開這呆了很久的“家”了。

其他的夥伴都在依依惜別,準備分開,去不同的地方打拚,並相約何時再聚。

我看著宋辰,他緊緊地握住了我的手,那張俊秀卻仍顯青澀的臉,掛上了屬於他的招牌笑容,他說,蘇婭,我們不要分開,我們永遠都在一起。

我重重地點了頭。

那年夏天,同樣是向日葵開的旺盛的季節。我和宋辰拿著院長給的5000元,去了南方的一座小城。

我仍舊記得,宋辰在下車後不久說,蘇婭,以後如果我們迷路了,不知道該怎麼走了,我們就回到這裏,回到原點,我重新牽著你的手,重新帶你找到原本的路。

當時的我搖了搖頭,宋辰,有你在,我怎麼會迷路,你又怎會舍得讓我迷路。

宋辰用院長給的那筆錢租了一個房子,房子不大,兩室一廳,隻有40平方米,月租700,卻給了我們一個落腳的地方。我和宋辰也在離房子不遠的咖啡館裏找了一份服務生的工作,咖啡館的工作還是挺輕鬆的,老板是比較人性化的,說開這家店隻是為了陶冶情操,至於錢嘛,不虧就行。

那段時間,宋辰很忙,他不僅白天在咖啡館裏上班,晚上在將我送回家後,又會趕往市裏的一家酒吧,由於聲音比較清亮,他得到了在那裏駐唱的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