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潭水麵泛起細密的冰晶,像撒了一把碎鑽在墨玉盤上。林墨仰麵漂浮著,任由刺骨的寒意滲入骨髓。三日前蘇清雪指尖點在他心口時,也是這般冰冷——那位鳳鳴城第一天之驕女,用最溫柔的語調說著最殘忍的話:\"墨哥哥,借你心脈溫養三年冰魄蠱,今日該物歸原主了。\"
他永遠記得蠱蟲破體而出的瞬間,蘇家長老袖中飛出的玄冰鏡映出自己扭曲的臉。鏡中倒影裏,蘇清雪眉心浮現的九瓣冰蓮印記,與三年前定親時她羞澀低頭的模樣重疊,刺痛感比剝離本命蠱更甚。
\"此子天缺之體,經脈如漏壺存不住半滴靈氣。\"大祭司當年的判詞如附骨之疽,此刻在耳畔嗡嗡作響。林墨突然發狠似的捶打水麵,驚起岸邊棲息的冥鴉。這些食腐的畜生紅著眼珠盤旋不去,仿佛早嗅到將死之人的氣息。
水麵突然漾起奇異的波紋。
不是風。林墨僵直了身子,他分明看見潭底有金光遊走如活物。傳說這葬龍淵下鎮著上古魔蛟,每逢甲子血月便......他猛然抬頭,天際那輪赤月邊緣已開始泛黑,像被天狗啃食的玉盤。
劇痛毫無征兆地從心脈炸開。林墨蜷縮成蝦米狀沉入水中,視野被墨色浸染前,最後看到的是潭底升起的九根盤龍柱——每根柱子上纏著碗口粗的玄鐵鏈,鎖鏈盡頭沒入一具青銅棺槨。棺蓋表麵浮凸的蓮花紋,竟與蘇清雪額間印記一模一樣!
\"三千年滄海桑田,太虛族的小崽子倒是越來越不濟了。\"
沙啞的聲音震得潭水沸騰。林墨七竅滲血,眼睜睜看著棺蓋緩緩滑開,伸出的枯骨手掌上戴著一枚星芒戒——戒麵七顆寶石的排列,與他懷中母親遺物的紋路分毫不差!
枯骨突然化作黑霧將他包裹,林墨感覺有冰錐在鑿刻自己的骨骼。無數陌生記憶湧入腦海:他看到星穹崩塌,青衫劍客以身為碑鎮八荒;看到九重宮闕中,眉心生蓮的女子將嬰兒放入木盆順江而下;最後畫麵定格在蘇家祠堂,蘇清雪跪在血色陣法中央,七竅不斷湧出冰晶......
\"以天缺之體為皿,養混沌青蓮為種,好算計!\"黑霧凝成黑袍老者的虛影,眼眶中幽火灼灼,\"可惜遇到了老夫。\"
林墨突然能動了。他驚恐地發現自己的右手正不受控製地結印,指尖滲出金紅血珠,在水幕中繪出繁複的圖騰。潭底盤龍柱應聲崩裂,青銅棺槨中射出萬丈青光,在血月下凝成遮天蔽日的蓮影。方圓百裏的靈氣瘋狂湧來,他破碎的經脈竟開始自行續接。
\"住手!\"一聲嬌叱破空而至。
蘇清雪踏著冰蓮淩空而立,素白裙裾染著血月猩紅。她手中長劍遙指,劍氣卻穿透老者虛影落在林墨肩頭:\"你可知放出幽冥老怪會釀成大禍?\"
林墨咳著血沫大笑,他分明看見蘇清雪發間別著的,正是母親臨終緊握的那支青玉簪。老者趁機化作流光鑽入他眉心:\"小丫頭,你以為種下冰魄蠱就能控製青蓮宿主?\"
天地驟然寂靜。
林墨浮出水麵時,看到自己倒影中的右眼化作翡翠色,左眼卻漆黑如深淵。蘇清雪首次露出驚惶神色,她捏碎腰間玉佩,星空突然降下七道光柱:\"七星鎮魔!\"
當光柱觸及林墨周身縈繞的青黑霧氣時,竟如春雪遇陽般消融。他鬼使神差地抬手虛握,蘇清雪頸間突然浮現冰晶鎖鏈——正是三年前她親手係在自己身上的\"同心鏈\"。
\"原來如此......\"林墨扯動鎖鏈,看著少女跌落潭中,\"你取走的不是冰魄蠱,而是我的先天魂印!\"
幽冥老怪在他識海中狂笑:\"好一對癡男怨女!一個盜取魂印溫養青蓮,一個私藏星戒圖謀天道。小子,要不要老夫教你雙修之法......\"
話音戛然而止。林墨突然抱住頭顱慘叫,背後浮現的蓮紋與魔紋糾纏成太極圖。蘇清雪趁機斬斷鎖鏈,將一枚冰晶打入他丹田:\"三年內若不來冰淵找我,必遭青蓮反噬而亡!\"
待林墨從劇痛中清醒,寒潭已恢複平靜。唯有掌心多出的蓮花烙印,與漂在水麵的半塊星芒戒,證明方才不是幻覺。他摸索著懷中母親遺留的玉佩,缺口恰好與戒麵嚴絲合縫。
遠處傳來急促的破空聲,林墨倉皇躲入岩縫。透過嶙峋怪石的間隙,他看見三名黑袍人正在查驗戰鬥痕跡。為首者掀開兜帽,露出與蘇家長老七分相似的麵容——不同的是,那人額間嵌著枚青玉,與母親簪子的質地如出一轍。
\"混沌青蓮現世,必須稟告主上。\"那人指尖燃起幽藍火焰,\"至於那個天缺者......\"
火焰幻化的影像中,赫然是林家祠堂的往生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