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嶠一路奔波甚為辛苦,這一覺直睡到了該用晚膳的時候。若不是翠兒前來喚他,估計他得睡到明日呢。敲了幾次門都得不到回應,翠兒索性推開房門走了進去。“吱呀”一聲,任憑她動作再輕,木門依舊發出了聲音。躺在床上的人似是被這聲響驚動了,皺了皺眉,睜開了眼,見是翠兒,笑道:“翠兒姑娘,多日不見,你可好?我可想你的緊。”那翠兒是楚桓最喜歡的一個侍女,相貌美麗,聰明伶俐,做事膽大心細又有分寸,堂中之人都要給她幾分麵子。翠兒早已慣了這二少爺的脾性,笑著說道:“二少爺離家這許久了,倒也舍得回來?莫要哄奴婢了,幾月未見,怕是早就忘了翠兒了吧?”楚嶠坐起身來,搖頭道:“你這丫頭,伶牙俐齒的,倒教訓起我來了。”翠兒依舊是笑著:“堂主說天氣熱,塘邊的亭子裏倒是涼快,請您過去用晚膳呢。請二少爺這便起吧,梳洗一番就可隨我過去了。”
夏日裏,天黑的也晚,這會兒雖是各戶人家炊煙嫋嫋升起的時候,天色卻還算明朗。水塘裏,片片圓葉之上,一朵朵荷花開的正好,亭亭玉立,美麗可人。塘邊楊柳依依,柳枝招展,那柳梢偶爾輕點水麵,一圈圈小小的漣漪泛起,很快又歸於平靜。風過似無痕,唯有荷香,香遠益清。
孤亭之下,一人坐在石桌旁,背對來路,正自斟自飲。他顯然是聽見了背後傳來的腳步聲,卻沒有回頭,隻是自顧自的喝酒。即使隻是坐著,也能看出那人身形魁偉,身姿挺拔。落日的餘輝灑在寬闊的背上,那身影連同隨意披散在背後的黑發一起,被鍍上了一層耀眼的金色光澤。楚嶠朝那背影看了一會兒,挑了挑眉,走到那人對麵坐下。
楚桓將空了的酒杯放回石桌之上,拿過酒壺,給自己斟滿,又幫對麵的杯子倒滿了酒。他開口道:“舍得回來了?”嗓音低沉悅耳,語聲平靜,卻自帶著一種威嚴,如同帝王,高而不可侵犯。
看著對麵的兄長,楚嶠心下感歎:分明長了這麼一副好相貌,卻總是不愛笑,嚇退了那麼多想向他表明心跡的好姑娘不說,更是幾度讓自己懷疑:二人是否真是親兄弟,否則怎會差異如此之大。一撇嘴,道:“哪裏是我舍得回來?分明是楚堂主你,派了季塵,急急招我回來。”頓了一頓,忍不住又說了句:“翠兒真是跟著你的時間太長了,連說出來的話都一模一樣。”
仰頭將又一杯酒倒入口中,楚桓說道:“這次叫你回來,確是有件要緊的事。你知道最近魔宮一事吧?”
楚嶠點點頭:“自然知道。最近這事傳的沸沸揚揚的。青城、崆峒、昆侖幾派近兩月來有弟子趙武等人被殺害,種種跡象表明:這些殺人事件極有可能是魔宮所為。而魔宮宮主及其左右護法近來又在我中原行動,因此他們很有嫌疑。江湖之中人心惶惶,尤其是各大門派中的人,更是人人自危,生怕自己成為下一個趙武。怎麼?此事與聽風堂有關係?”
“一月前我堂中派出梁勇和朱慶俞兩位兄弟出去打探消息。不料他二人竟就此失蹤,至今仍尋不得他們一點蹤跡。他二人逗留之處有魔宮宮眾經過,我想這兩件事之間必定有所關聯,他二人極有可能是被魔宮擄了去了。”
楚嶠沉吟片刻,道:“此事不難,隻需多花些時間、多派出些人手,必能找到兩位兄弟的下落。隻要他二人不被殺害,我們便能尋到他們。”
楚桓抬頭看向對麵,黑色的眼眸深處,有流光劃過:“我已答應六大派,與他們合力,查出真相。”
楚嶠麵色一整:“怕不隻是為了那兩位兄弟吧?若你親自出手,未必救不回他們。聽風堂向來持明哲保身的態度,不到萬不得已之時,怎會參與此事?以你之性,又怎麼會願意與六大派聯手?”
楚桓目光如火,直視楚嶠:“魔宮之主是冷傲。”
楚嶠一怔:“難道、難道你想……父親若在世,必定是不願你再追究此事的。”
楚桓目光灼灼:“此事我已決定。隻是堂內事務要拜托你了。我會將季塵留下來幫你。”
楚嶠點了點頭,答應下來:“好,你放心。若要出門,自己小心。”
楚桓的目光柔和下來:“有空去看看娘。你在外這麼久,她總惦記你。”
楚嶠點點頭,卻仍舊看著楚桓。
楚桓一抬頭,見弟弟仍舊盯著自己,抬了抬眉問道:“想說什麼?”
“哥,給我找個嫂子吧。”
楚桓皺了皺眉:“你太閑了。晚上來我書房,明天有幾樁事情交代你辦。”
楚嶠恨得想咬斷自己的舌頭。
談話之間,夜已降臨。一輪彎月懸於天上,風乍起,寂夜無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