低沉的海輪汽笛聲伴隨著叉車大貨往來的喧囂,國際海運碼頭的下午仍舊是一副繁忙景象。如此嘈雜的環境下,陰暗的私人貨倉也就顯得更加不上檔次,實在不像個談生意的地方。林世岩環顧四周,不屑的撇了撇嘴。
“什麼鬼地方!”手下有人抱怨了一句,林世岩在心中附和,臉上卻沒有絲毫不快。饒是如此,牽線搭橋的老孫還是立即緊張的湊了上來,小心翼翼的討好巴結說:“哎,四爺,委屈您了。”
林世岩大度的擺擺手,毫不介意的在簡陋的桌椅前坐下,要不是為了這批利潤可觀的便宜貨,他才不會到這兒來吃這個苦頭。林世岩心想,家裏老爺子還總怪他吃不了苦,出不了力。不是給自己賺錢,誰會出那傻力氣!林世岩想著便有些忿忿不平,家族的產業大部分都仍舊握在老爺子手上,自己沒法染指也就算了,可侄子那種毛都沒長齊的小屁孩卻掌握著家裏另一部分幹淨的生意,不肯讓他分一杯羹,實在是可惡。不然,他也不會落到要自己來談這麼筆小生意的地步。
老孫唯恐得罪了林家這尊大佛,不敢讓林世岩久等,連忙又去招呼賣家,那邊的人出來的稍慢了,便把老孫急的一頭大汗。好在林世岩一再表示不在意,盡顯大度。
賣家裴老板是個五十多歲的禿頂男人,帶著手下姍姍來遲卻也無甚歉意,隻照著虛禮隨意的向林世岩問了好,和老孫的殷勤比起來反差巨大。
但這不冷不熱的態度反而讓林世岩更加放心,這麼便宜好賣的貨,就算是急著出手,也不該是上趕著賣的,除非貨有什麼問題,並非他們說的那麼好?
“還是先看貨吧。”林世岩要求。
裴老板那邊立馬有小弟站出來,麵帶不快的反駁:“林四爺不信我們?不想要就算了,多得是人來搶。”
“怎麼說話呢!”林世岩沒吭聲,裴老板已經搶先罵起人來,當著林世岩的麵做足了戲,才又對林世岩說:“四爺要看貨是應當的,您這邊請。”
林世岩懶得挪他那尊臀,隻點點頭命手下跟去驗貨,裴老板演過戲了,他便也該回報點架子出來,免得失了身份,反而讓人看不起。林世岩叼住裴老板敬過來的煙,自有手下上來點火,他則已經盤算起這批以極低價格走私進來的高檔煙草轉賣後能給自家小金庫添多少存貨。
手下驗貨回來,表示沒有問題,全部都是質量上乘的好貨,林世岩終於麵露些微笑,正待同裴老板再商討一下價格,手下卻又來報告,湊上來剛說了兩句,林世岩便臉色一變,語氣不善的衝手下人低喝:“叫他滾,他算個什麼東西,還哪裏都想插一腳?”
林家手下喏喏的出去趕人,裴老板也探尋的望過來,林世岩麵色不鬱,半天才硬擠出點笑意,不在意道:“家裏養的狗不老實,抓起老鼠來了,狗拿耗子,多管閑事!哈哈!”說到後麵,大概為自己博學的比喻而得意,林世岩忍不住大笑起來。
裴老板心裏鄙夷,麵上卻是附和著賠笑了好一陣,才又談起正事,這次林世岩也不再多還價,隻要求立即交易,他這會兒反應過來,關屹那王八蛋居然趕了回來,再拖下去,怕是要被那小兔崽子壞了自己的好事。
林世岩急著交易,裴老板自然是沒有異議,這批燙手的山芋,他早就想找人趕緊接過去,不過這麼大一批貨,除了這個有點二的林家四爺,別人怕是也沒那個能力輕易接手。或者說,有那個能力吞下來的,也不會蠢到上他的當。
兩人正握手談攏,準備一手交錢一手交貨,外麵卻突然傳來一身喧鬧,林世岩心想要壞,回頭來一看,不遠處嘴角帶笑瞥著他的果然是關屹。
關屹剛從廣西趕回來,衣服都沒有來得及換,兩個貼身的手下也都風塵仆仆抑或說有些灰頭土臉。但關屹人往那裏一站,左手隨意的揣在褲子口袋裏,揚頭露出點意味不明的微笑,便灑脫的無人出其左右,大概也就家裏那位含著金湯匙出生的小少爺林景行能和他比肩,但林景行俊朗歸俊朗,那身洗不掉的貴公子氣息卻也帶了幾分紈絝,不比關屹灑脫中讓人放心托付的擔當。饒是林世岩這般厭惡憤恨他的人,看了也不免在心中拍手讚歎。然而這樣的人才,卻不是自己的手下,在林家十幾年,除了聽老爺子吩咐,便隻會跟在林景行身後當狗腿子,根本沒有把他這林家四爺放在眼裏,著實可恨。
林世岩語氣不善:“關屹,這不關你的事吧?”
關屹從兜裏抽出手,走上前向林世岩躬身問好,態度恭敬的讓人挑不出錯來。這便是林世岩厭惡關屹的另一處。無論在外人麵前怎樣高傲,麵對林家人,尤其是老爺子時,關屹總是乖順的就像是林景行養的那條金毛犬威廉一般,頗討老爺子歡心。